黎亲家此时满腹的不开心,却不知道,过不多久,他是真的要感激这种安排。好歹,命是保了下来了,带回来的财产也没被没收,还因为有了比较出色的管理能力,密林荒地多,家业得到了发展。
当然,此时,他是不怎么开心的。颜肃之也没让他立马收拾包袱滚蛋,还让他在城里休整三天。
这真是逮着老实人的心窝子拼了老命地戳!见识到昂州城的整齐、规模的宏大之后,再让人家往南滚蛋,真是一种折磨。
好在黎家足够识趣,啥也没说,麻利地走了。不走,留在这里,地没有你的,坐吃山空。黎亲家一拍大腿:“走。”就一个字。
颜肃之见他如此识趣,心里也舒坦,对黎家当家的道:“休要小瞧密林,那里大有可为。”这句本是鼓励兼客套,颜肃之也想不到的是,黎家在密林居然找出一处大大的铜矿来——这是后话了。
当时,颜肃之发了公文,快马传到密林。黎家到后,连地盘都给划好了,黎家家主细细一想,忍了。还压下了族内反对的意见,且说:“地广千里,如臂指,此非凡人,不要胡闹!听话,做事,必有后福。”
一个上升时期的家族,家主总是有威望的,眼光也颇为长远。他的判断也是不差的,尤其在知道密林这地儿,驻军数以万计之后,族内公议,老老实实发展生产才是硬道理——又不免痛心起丢在湓郡的家当来了。
很快,这点痛心也没有了,因为……他们发现了矿铜。并且,不久之后,传来的消息:湓郡府城,被攻破了——这也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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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走了,颜肃之舒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书房。如今这书房的格局也有所变动,正房三间,正中是会客之所,上挂从丁号那里抠出来的丁先生手书之经史,下置座席。东一间是书籍、书案、琴棋一类。西里间放着一个大大的沙盘,墙上还挂着一张大大的舆图。
颜肃之直奔西里间,拿起三面小白旗,一书“殷”字,一书“朱”字,一书“黎”字,分别拿小磁石给它们钉在了地图上。
如果丁号在这里,一定会跟露出“我懂的”的笑容。
如何应对这些士人们,颜肃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像百姓那样,分散融入,是不行的。世家的凝聚力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他们以家世为荣,自然不能眼见家道中落,必要一心维护的。强拆,是不行的。
那就集中。
正好,新城规划的时候,颜神佑是考虑到了社区层次的问题的,专门留了几个高档社区。将其中一处大些的,命名为“君子里”。颜肃之一看,只当跟闺女有默契,以后凡来的世家,都给安置到这里。老实就罢了,不老实,小区大门一封,三百城管,不不不,三百玄衣,game over。
为此,颜肃之还特意将给唐家、姜家留的房子跟颜渊之、山璞等人的搁一块儿,这片社区就被颜肃之重新命名为“建安坊”。这个名字让颜神佑嘴角抽搐了好久,终于还是没说什么。这片社区,数年之后,也被称为“戚里”——当然,只是私下喊喊罢了。
丁号等人的家跟建安坊相邻,叫同昌里。李彦的新家,就座落在这里,跟丁号还是街坊,不过老先生在妻儿来了之后也不搬过去住,还在州府里蹭个房子不交房租,死活不肯在公开场合露面儿。丁号也只得出面,说是自己担心,将世叔的家眷搬取了来。
连这些人的地盘,颜肃之都给规划好了。凡北面来投的,土鳖,可往南边赶,让他们发展生产,同时,严格控制他们的宗族势力的膨胀,能打散就打散,不能打散的,也要严密监控。世家,统一往归义旧地放,主要是在卢家周围,那里有熟田,荒地少,也有利于防止世家势力的膨胀——想发展,四周都是有主的土地,还都是登记在册的。
世家想自请往南的,顶好不让他们去。颜肃之就是想困死他们,中二病的想法十分简单,没了土地人口,你们还能拽得起来么?装逼就算了,装到老子头上,分分钟全砍了!
想在城外建坞堡?发展国中之国?不好意思,亲你没赶上好时候,没这好事儿了,都到城里住吧,城里安全,顶多让你在外建几个农庄集体宿舍,安置你家奴婢开荒。
这也能将世家的影响降到最低。
伸出手来,在地图上划了个弦线,颜肃之眯起眼睛,左右瞄了瞄。不错不错,就是这么一块地方,还挺靠北的,看起来土地肥沃,是熟田,实则离边界很近。
当然,这样的算盘颜肃之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跟下属说,显得他不是个光明正大的老板。跟老婆孩子说,会破坏自己的形象。
颜肃之只得偷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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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颜肃之便乐不起来了。
他往湓郡送信,三番四次,送信的人都回来说:“依旧被围城,不得樵采。”连百姓出来打柴都不让了,可见被围得惨。颜肃之解释的书信,自然也无从递到。
颜肃之见情况不好,急忙往京中递了奏本。不料一个月过去了,连昂州都开始冷了,还是没见朝廷批复。
颜肃之的表情终于不好了起来。书信不通,是知道湓郡被围,奏本没有音信,一定是这路上发生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了!
原告暴雨冲毁的道路,已经修复了一些,且也不是全程都冲坏了。这样的消息这么慢,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路被义军掐断了,而扬州,无力打通交通线。作为昂州的刺史,颜肃之是不能管扬州的事情的,顶多写奏章。现在好了,问题又回来了,他的奏本递不出去,连打个申请,说“我帮他们揍人”这样的话,都递不上去。
如果擅自行动,现在虽然消息不通,朝廷应该还不至于立刻完蛋。等他打通了交通线,收拾完了乱民,天下太平了,他的麻烦也就来了。擅自领兵侵入他人境内,这是要被参死的节奏。不死,也得祭出舌战法宝——颜神佑。在颜肃之看来,这件事情暂时还是不要做。
也就是这个时候,颜肃之才发现,他先前跟朝廷哭诉那个奏本,现在也是没消息的。
颜肃之有些焦急,跟朝廷的联系中断了,对他而言是极为不利的。虽然朝廷中有人,可代为辩解周旋,然而自己不能得到消息,终归是心焦的。颜肃之踌躇半晌,还决定:先打再说!
好歹先解了湓郡之围,打通交通线吧?大不了打完了再撤。
定下了这个主意,他才召集人手来商讨怎么打。
主动出击?
属官们一阵静默,颜神佑也默,这种事情……略鲁莽。可是不坐壁上观呢,难保不会事后被参。丁号徒留活跃:“使君此举实解救民于水火,大善。”
颜神佑额角青筋跳了一跳,心道,你果然没安好心。
卢慎很快接上:“正是!卧榻之侧……”
“⊙▽⊙!”颜神佑的表情一僵,僵硬地转了转脖子去看卢慎。
卢慎也不负众望地道:“岂容硕鼠!”
颜神佑瞬间萎了……
最终决定,由颜肃之提兵两万,往救湓郡兼打通交通线。颜神佑领着余下的兵马看家,兼预防被人抄了颜肃之的后路。整个州府都活跃了起来,带动了新城的气氛,调兵、运粮,州府的意愿,是老兵带新兵,在义军还不够强大的时候拿他们给新兵练手。
颜神佑的心情也是激动的,“走出去”永远是一个能让人热血沸腾的话题。直到第一批讣闻传来。
颜肃之等人行军颇快,却不及义军攻城的速度。这就比较坑爹了,义军刚入城,虽是疲蔽之师,但是有了城墙作依托。老天爷站在颜肃之这一边的地方就在于——义军攻城的时候,对城墙、城门作了巨大的破坏,墙塌了一块不说,大门也打漏了半截。
双方开始了拉锯战兼巷战。湓郡守人品不错,比较得百姓拥护爱戴,也不曾弃城而逃。反在城破之时,派人趁乱往朝廷报信,自己穿着整齐的官服,携全家自缢在大堂上。官印也不翼而飞了。他老人家死了,加上义军虽然开仓放粮了,但是队伍纪律却并不十分严,不免有那么一点扰民的情况发生。
颜肃之的到来。让州城原住民欢欣鼓舞,自愿当带路党。即使如此,颜肃之也在这里折了三百多人,这里面大多数是新兵。跟海贼干仗都不带这么惨的!
颜神佑接到消息,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这些是在昂州招的,真正的子弟兵,这些人死了,昂州城都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哭声。从来都是颜神佑虐人,以往的战损也不很大,这次一次几百几百的死,她的心情低落了起来。
送情报来的阿竹担心地道:“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