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道:“你须等上一等,我意思,你先将此处的兵马拿下了再说。兵,不听你的话,你拿了帅印都没用。让兵跟你走,不过几条:一、让他们信你能带他们赢;二、让他们知道跟着跟你有前程、能吃饭、能上进;三、知道你把他们放在心上;四、跟着你,哪怕死了,家人也有着落。除此之外,要紧的就没几条了,令行禁止一类,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了。”
颜希礼道:“不知道要收伏到什么时候,我年纪还小,怕他们不听话。”
颜神佑道:“有我在,冲锋用不着扬州兵,我现在也不信他们怎么能打,还不如韩斗呢。我原想将韩斗留给你,怕你收伏不了他,他有股子狠劲,现在劲气虽漏,却是领兵老到的。我怕他再有反意,你察觉不出。扬州兵,我劝你上手之后先精简,扬州被韩斗一闹,嘿嘿,闲地多了,退伍的也分田与他们,让他们有后路。兵少了,能打,比一群乌合之众强百倍!养兵耗的钱粮就能减上一减了,纵不减,每个兵头上能落的好处也就多了……懂?”
颜希礼咧嘴一笑:“这得跟阿爹商量着办,不过我想,阿爹也是乐意的。只是,我怕这里豪强的部曲也多,那些如何减,我便没办法了。”
颜神佑道:“是要与四叔说,我看,不如授田。与百姓授田,男丁多少、女丁多少,税赋多少,减赋,不加征。”
颜希礼道:“昂州这么办,是因为有阿姐,且有海盐之利。扬州……”
颜神佑道:“都一样的,昂州就算没有盐,也是可以的。我让你精兵,就是为了这个。扬州这里,我看过地理志,似乎不好有大盐场,可开盐田的地方却也不是没有。不过……得他们服了,才能开,否则就是为了做嫁。至于豪强,不须担心,韩斗一闹,扬州豪强也折了许多,可比以前容易得多啦。”
颜希礼道:“我明白了。铜山,咱们也得收回来罢?”
颜神佑道:“当然,还有铁。铁从来是官营的,不过看扬州这个怂样,少不了有猫腻,必要一一探个明白。”
颜希礼答应了。
此后数日,一直这般。颜渊之等前面办交割,颜神佑带着堂弟四下巡逻,还往城外军营去,教以行军布阵之法。又说:“大将军不定何时来换防,你可多向他老人家请教。”
颜希礼十分欢喜。
直到年前几日,天下飘起雪来,颜神佑欲趁此时,再让颜希礼感受一下行军之苦。也是要看看自己的兵,看他们是否受严寒之苦。来时陈兵,自然是放到南门之外的。倒是背风,只是住着帐篷,冬天必冷。也不知柴炭够是不够,若不够,又要调拨了。倒是可以用朝廷的名义,从扬州府库里拨,扬州府库,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起消耗了。这么看来,京城附近那个大粮仓,真是该想办法夺下来了。
出得城来,见秩序井然。昂州这里还好,帐篷是极好的牛皮大帐,间以羊皮等,防风还行。韩斗军就差着一些了,韩斗的后勤,虽然能维持,却实在不是长项。颜神佑又协调给他调拨物资,再不成,就匆忙搭点板棚。
才忙完这些,便有来报:“南郡守携诸员来见新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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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郡守也是觉得很晦气的,没事儿被分出扬州也就算了,还划到昂州去了。划到昂州就罢了,还特么分到一个女人手下了。可这个女人不好惹,不说她爹,就说她自己,也是凶名赫赫的。妈蛋!敢拿阮梅的兵马树一排溜京观的人,是一般人么?
大破阮梅已过去近两个月了,能传的地方都传遍了,传说越来越玄乎。这让南郡守想反对都要考虑考虑,犹豫间,又被怀化县令过来寻死觅活一回。颜神佑又从扬州城里发了文书给他,告知现在已归她管了。
南郡守心里也是吃不准的,在他心里,女人主政固不可取。但是这个女人太凶,万一她不开心,杀过来怎么办?这个女人杀人不眨眼啊!等她血洗南郡,不如先去探探风声。看怀化县令着实可怜,便将他也一起携也来……让他请罪,也是作个试探。
南郡守的想法,其实是许多人的想法。
颜神佑便在扬州府里接见了这一行人。
南郡守感慨万千,三个月前来这里,还是蒋刺史当家,现在不知道府里怎么样了。希望这群武夫不要牛嚼牡丹,把府里花草都糟蹋了才好。
进来一看,一切旧照,才感觉略好了一些。
颜神佑在前厅接见的这一行人,施礼毕。南郡守等人各得座次,分宾主坐定。对面乃是颜神佑的属官了,一看,居然混进了女子!南郡守嘴巴动了一动,差点没喷颜神佑一脸。往上座一扭脸,严肃地道:“下官有一事,想说与使君听。”
颜神佑笑道:“何事?”
南郡守便打招呼,让怀化县令入内。
怀化县令自认倒霉,他的辖区并不好,也就比当年的归义县好那么一点看得见。级别又不高,是以出身其实也不高的。当时能顾得了眼前便不错了,又经人一挑唆,自然就火冒三丈了。
谁想到颜肃之这个因为得罪外戚而被“流放”的人又翻了身了呢?只好来请罪了。当时就伏地而拜。
颜神佑讶然道:“这是怎么了?快快请起。”命人扶起怀化令,怀化令还不敢起来。颜神佑更觉惊讶了。
经南郡守解释,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当下温言问道:“阁下当日,是为了境内百姓安宁么?”
怀化县令忙说:“是。虽然是想本县安宁,却是……却是,不顾他县百姓了。是我狭隘了。”
颜神佑笑道:“这有什么?谁还没有个年轻犯错的时候么?当时之事,难怪阁下恼火。换了我,辖下百姓因此苦受贼祸,也是要发怒的。”
怀化县令与南郡守来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大不了一死谢罪,只希望不要牵连自己的家小才好。没想到颜神佑会这般说,忙道:“不敢不敢,只是一生自觉谨慎,但有做错的事情,总是觉得愧疚。常常想起,以作警醒,此后毋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父已忘此事,君又何须一直挂怀?如今天下攘动,盗匪四起,民不聊生。正赖我辈以正乾坤,以安黎庶。当此大有为之时,还请不要辜负。诸君有子侄者,可尽报与我,我当择优而录,或从军、或治民。总有他们能做的事情。”
南郡守心说,你这气度,主事也是可以的了,看你好像本事也不小的样子。唉,要是个男子,我现在就趴地拜你,从此跟你混了。不过,眼下就你先凑合着吧。
与怀化县令一并拜谢,颜神佑又安抚他们,让他们暂领本职,又录南郡守之幼子,将他送去给虞堃做散骑常侍去。还跟怀化令商议,看怀化沿海地形如何,要不要开个盐田啥的。
正要留宴,却有玄衣飞速赶来——扬州兵与韩斗军发生了摩擦!
☆、223·又在犯坏了
颜神佑听到汇报之后,表情差点裂了。还好,只是差一点,她现在脸上还是维持着原本的表情,眉毛都没动一下,心里已经在生气了。面上却还是很从容地对南郡守道:“诸位少歇,我去去便来。”
南郡守等人不敢怠慢,皆说:“使君自便。”却又不说要去凑热闹。虽然是要来就近观察新上司的,如果是普通械斗,围观就围观了,顺便看一看这位新上司的处置方法。一旦是两军“殴斗”,那就敬谢不敏了。拜拜了您呐,我们就在这儿等吃饭了。您快去快回,好走不送~
颜神佑也没想让他们跟着去裹乱,见来报的戴千户虽然脚步匆匆,面上却并不着慌,便知事情应该没那么糟糕。当下请叶琛与杜黎招呼这南郡守一行人等,自己却与戴千户往城外行去。
才出门,迎头就遇到颜渊之与颜希礼父子俩,颜希礼已经穿上了铠甲,腰悬宝剑,颜渊之亦佩剑,表情都不大好。颜渊之见颜神佑出来了,先问:“来人都安置好了?”
颜神佑一点头:“军师与长史在内。”
颜渊之道:“我随你一同出城去看看,这事不对。”
颜神佑冷笑道:“是不对,我这里交割将毕,才将要走,怎地又出来这等事情?人就驻在城外,这些日子了,不会到现在才知道罢?纵知道了,无人煽动,也是打不起来的!他们要是哗营,扬州兵砍了上峰,我才信是无人煽动。”
颜渊之一跺脚,恨声道:“究竟是什么人?!”
颜神佑道:“这可不好说呢,左右不过是些看不惯你我的人罢了。”
“就不能是……群情激愤?”
颜神佑道:“不太可能,不至于闹这么大。哪回乱后没有招安?又见谁个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