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听清了宋大夫人的话,宋三夫人还是怔愣的望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大嫂,你真狠得下心不管达儿?”
宋大夫人的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哀伤,可她的语气却依旧坚定,“我自然舍不得达儿,可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他犯下的是大错,若非陛下念在宋府的情面上,怕是死罪难逃。
若是我真做了那些事来救达儿,那我只是救他一时,却是毁他一辈子。
他日后若有恃无恐,胡作非为,岂不是成了我们宋府最瞧不起的纨绔子弟?”
宋三夫人像见鬼一样的看着宋大夫人,“大嫂,你是疯了不成?那可是流放三千里,你怎么能忍心让他受这样的苦!”
她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居然为了假仁假义而不理会自己儿子的生死。
“若是受过苦难之后,他能成长,也未必不是好事。”宋大夫人心意已决。
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心中的那条底线永远不能降低。
一旦降了,便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见宋大夫人神色坚决,宋三夫人紧紧的攥了攥拳,半垂的眸中满是压抑的怒火。
深深吸了一口气,宋三夫人平复下来,仍旧半垂眼眸,语气幽幽,“大嫂真是品性高洁,实令我佩服。
可是,此事怕是已经由不得你我做主了。”
“三弟妹此言何意?”宋大夫人皱眉不解。
宋三夫人抬起头来,目光中掺杂些许冷意,“大嫂,我已经与宗人府打点过了,怕是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什么!”宋大夫人震惊的站起来身来,“三弟妹,你怎么能擅自做主?我何时说过同意你如此做了?”
宋三夫人低垂着头,似慌张不安,语气却是淡漠,“我说要打点宗人府,大嫂拿了那么多珍贵的首饰出来,我就以为大嫂同意了,便与我那亲戚交代了一番。
他答应我今日行事,此时怕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这怎么能行?越狱可是死罪啊!”宋大夫人不由惊慌起来,她紧捏着双手,手心因紧张而渗出了一层薄汗。
沉思了一会儿,宋大夫人开口道:“我们去找母亲吧,趁着尚未铸成大错赶紧与母亲坦白,许是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宋三夫人“唰”的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宋大夫人的手腕,她的力气有些大,宋大夫人吃痛的皱了一下眉。
“大嫂,你不能与母亲说啊!母亲若是知道此事,绝对不会饶过我!
你知道的,母亲待我与你和二嫂不同。
你们犯错,她会体谅,可若是我,我怕母亲会将我逐出家门啊!”
宋大夫人忙安抚她道:“三弟妹你别怕,母亲虽严厉,却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而且此事我会一力承担,我会与母亲说,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逼着你帮我去找的门路,母亲要罚也会罚我,我绝对不会连累到三弟妹你的。”
宋三夫人怔怔看着她,她的眼中映着宋大夫人温婉的面容,她微微眯了眯眸子,将眸中映着的人影湮没掩藏。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过身子背对着宋大夫人。
宋大夫人能看见她纤细的背影,却看不到她眸中的冷戾与狠辣。
她重新转过身子,衣袖却碰到了杯盏,染湿了她的衣裳。
她低呼了一声,忙道:“大嫂,你先等我片刻,我去换件衣裳。”
说完便赶紧走进了内间,快速的换了一身衣裳。
她伸手打开床边的小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纸包。
小纸包里装的是米白色的粉末,她用指甲挑了一点,便忙将纸包重新藏好。
再回到宋大夫人面前时,她眼中含着水雾,是一贯的怯懦柔弱,她扶着宋大夫人坐下,抬手为宋大夫人斟了一杯茶。
“大嫂,你先喝杯茶,容我慢慢与你说。”
宋大夫人双手捧着茶盏,却无心喝茶,只略有焦急的看着宋三夫人道:“三弟妹有话不妨直说,我们还要尽快去找母亲商量才是。”
宋三夫人的视线落在宋大夫人手中的茶盏上,她眸光微动,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道:“大嫂,其实我刚才只是一时没想明白,觉得你狠心不管达儿,所以才故意说那种话气你。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与你商议就擅自决定。
刚才我冷静的想了想,明白了大嫂你的苦心。
我们做长辈的就要以身作则,怎么能明知故犯。”
宋大夫人狐疑的看着她,“三弟妹说的可是真的?”
宋三夫人连连点头,用一双噙着水雾的眸子看着宋大夫人楚楚道:“大嫂最是了解我了,我胆子那么小,怎么敢擅自做主。
我一会儿便去找我那亲戚,将话与他说明白,然后再去当铺把首饰赎回来。”
见宋三夫人神色不似作假,宋大夫人叹了声,道:“如此就好,那就劳烦三弟妹走一趟了。
首饰先不急着当回来,之后也免不了要用钱。”
宋三夫人点头应下,心中却是冷笑,那些可是罗氏行贿的罪证,自是拿不回来!
见宋大夫人神色松动,她忙陪着笑道:“大嫂,你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免得一会儿回去着凉。”
手中的茶盏十分温暖,还飘着淡淡的茶香。
宋大夫人将茶盏送至唇边,轻轻吹动了两下,举杯饮下……
……
黄昏时分,日落暮降。
夕阳西下,余辉渐薄,那些被阳光所掩藏的黑暗渐渐浮现而出。
街上行人脚步匆匆,似乎皆想踩着余光赶回家里,不愿染上夜幕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