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不会医术,他和阿凉就要被一个疯女人害死了。
偏执至此,太过可怕,这个临安不能再留了。
……
众人酒过三巡却发现温凉还未出现,有年轻人笑着打趣温阳,“温阳,你大哥怎么还没出来,该不会已经洞房花烛了吧?”
众人哄然大笑,英国公世子嘴角轻弯,怡然自得的喝了一杯酒。
温凉不会出来了,以后也不会了。
众人正起着哄,突然看见一身红衣的温凉自廊下而来。
一抹红影,有着说不出的潋滟风华。
“温凉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明日你就变成京中笑柄了!”温阳也松了一口气,他嘴上虽帮着温凉说话,其实心里也没有底气。
温凉盼这日当真盼了许久,难保做出那等没出息的事。
“新郎官出来了,要敬酒的快点来!”
年轻人一哄而上,特别是兵马司中的年轻人,更是抱着酒坛小跑过来。
今日是指挥使的喜宴,难得可以没大没小的日子,必须得把指挥使灌醉才行!
英国公世子却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温凉怎么出来了,难道喜娘没得手?
可这没道理啊,若是喜娘被人发现,此时定然闹起来了。
英国公世子就这般看着温凉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直到将前来灌酒的人全都喝倒,他才擦了擦嘴角,步伐稳健的离开。
平阳王府酒席已散,英国公世子揣着满腹的疑惑离开,却始终未想明白其中原委。
而此时的乾坤殿中,宣亲王正双膝跪地承受着帝王之威。
宣亲王身子隐隐发颤,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气怒。
临安她怎么敢唆使喜娘下毒!
这三个月他一直禁着临安,就是怕她任性惹事,可千防万防,她还是做了傻事出来。
“九王叔,看看你的好外孙女都做了什么!
先是唆使安宁伯府的小姐杀害姐妹,嫁祸灵毓县主,如今将竟是敢买通喜娘,毒害温凉夫妇!
仅仅因求而不得便动了杀念,这婚事是朕赐的,她是不是还想买通朕身边的宦官,将朕也毒死啊!”
建明帝将桌上的金龙茶盏狠狠砸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
宣亲王心中一颤,忙俯身惶恐道:“陛下息怒,临安只是一个女孩子,她哪里敢弑君啊!”
建明帝冷笑一声,“王叔莫要谦虚了,临安这个女孩巾帼不让须眉,小小年纪,心肠却比男子还要狠毒!”
宣亲王心知临安此次犯了大错,罪无可辨,只得苦苦哀求道:“陛下息怒,临安犯下如此滔天过错,都是老臣教导无方。
臣以后一定严加管叫,绝不让临安再惹祸事。
求陛下看在老臣只剩下临安这一个外孙女的份上,就饶了临安一次吧。”
建明帝冷眼看着他,他这个九王叔已经六十余岁了,身子也不像以前那般硬朗了。
曾经也是个威风八面的人物,如今竟因为一个孽障如此卑躬屈膝。
“王叔只有临安这一个孙女,可顾侍郎也只有灵毓县主这一个女儿。
温凉何其无辜,灵毓县主又何其无辜,若是他与温凉喝了那杯毒酒,王叔又想如何求朕?”
宣亲王沉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直视建明帝,“可他们终究未喝下不是吗?
临安的动机虽然不好,可未造成实际的伤害,为了一个可能发生的结果而去惩罚临安,臣觉不妥。”
“不妥?”建明帝气得尾音上扬,若非看宣亲王一把年纪的份上,他今日一定要用杯子打爆他的头。
“照皇叔这般说,当年二皇兄起兵造反被镇压,而他也未打入皇城,应判他无罪是吗?”
“九王叔,你以为朕为何还能与你心平气和的说话,若温凉当真有个好歹,此时禁军早已冲破临安府邸,将她绳之以法!”
宣亲王抿了抿嘴角,倔脾气也上来了,“陛下,临安是您的外甥女,身体里流着皇家的血脉。
而那温凉和顾锦璃不过只是两个外人,陛下何至于为了他们如此苛待血亲。”
“外人?”建明帝拍案而起。
一个隔着好几层的外甥女算什么血亲,温凉可是他的儿子,是他与瑶儿的儿子!
若温凉今日有个三长两短,他定将这老家伙一同办了!
建明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中的火气,冷冷道:“九王叔,你以为温凉是什么人?
他是平王府的嫡长子,是未来的平阳王,王叔觉得谋害镇守一方的亲王是什么罪名?
你让朕放过临安,你觉得平阳王可会放过她?
若朕为一己之私寒了重臣的心,那便是在损害我大梁社稷,王叔是要朕成为傅家的罪人吗?”
一个又一个罪名扣下来,宣亲王知道今日是难以善了了。
他心中也气临安骄纵任性,可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如何也要护她一命。
“陛下,臣只想留临安一命,臣可以将她远远送走,甚至可以让她终身不再回京,只求陛下能给老臣留一条血脉.”
宣亲王俯身重重叩头,额头与地面发出的撞击声回荡在静寂的殿内,听起来让人格外揪心。
建明帝眯着眼睛看他,心中冷笑,这是见他不吃硬便打算用苦肉计了。
“九王叔。”
宣亲王抬起头,眼含希冀,却听建明帝不紧不慢的道:“九王叔,温凉与朕说了,他只想要临安的命。”
莫说温凉,他也不想再留这个临安了。
宣亲王双拳握紧,松弛褶皱的手背迸出青筋。
建明帝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又重复了一遍,“临安乡君,必须得死。”
宣亲王怔了怔,眉目间带着困惑,建明帝却不想再与他多说,淡淡道:“王叔回吧,朕就在宫里等着临安乡君的死讯。
虽说她犯了重罪,但朕特准她可以以乡君之位下葬。
王叔听明白了吗?”
宣亲王目光闪烁几许,终是点了点头,沉声道:“臣,领旨。”
宣亲王走后,建明帝才疲惫的向后一倚,叹声低语道:“希望温凉能明白我的苦心,莫要怪我……”
杀一个临安自然简单,可宣亲王是个护崽子的,以后温凉认祖归宗尚需皇族认可,现在还不是得罪宣亲王的时候。
不过一个女人,便姑且再多留些时日吧。
……
英国公世子刚一回府便被英国公唤去了书房。
英国公正在院中练箭,弯弓拉弦,利箭携破空之势“铮”的一声射入靶心。
听到响动,英国公撩了撩眼皮,又不徐不疾的射了一支箭,才问道:“喜酒喝的如何?”
英国公世子心中藏着事,便只敷衍答道:“回父亲,尚可。”
又是一箭稳稳射中靶心,英国公将弓扔给英国公世子,“你射一箭。”
英国公世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了弓,朝着箭靶射了一箭。
他虽年轻,但箭术远不如英国公,这一箭虽射在靶上,却未中靶心。
“儿子羞愧,箭术不如父亲十之一二。”英国公世子面露羞愧之色,随手将弓扔给了小厮。
他虽任城门领一职,可他并不喜骑射。
他现在虽只是一个世子,可他早晚要承袭国公府。
一个国公爷要那么好的功夫做什么?
英国公冷冷望着他,神情严肃,“你并非天资不好,而是你的心太浮躁了。”
“是,儿子定好好改进。”英国公世子从善如流的应道,实则却根本没放在心上。
英国公一眼便看出了他如何作想,眉宇冷色更重,“最近几日你派人去接触平阳王府的喜娘了?”
“父亲如何知晓?”
英国公世子大惊,他明明是暗中进行的,怎会被父亲知晓。
英国公冷哼一声,转身迈进书房,英国公世子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若如你这般行事,不仅我能知晓,陛下平阳王都能察觉!”
英国公世子目瞪口呆,他喉咙动了动,喃喃道:“父亲,我只是想给温凉一个教训……”
“我是不是与你说过此事尚需好好谋划,以求一击致命?”
“说……说过。”英国公世子虽已年近四十,可在面对威严的父亲时,仍像个普通孩子般胆颤。
“儿子……儿子只是气不过温凉如此嚣张,所以才……”
“糊涂!”英国公厉声叱道。
“那你可知若此事查到你头上,你将会使英国公府陷入何等被动的处境!
陛下对英国公府早就存了取替之心,你此举分明是羊送虎口!”
被父亲这般一骂,英国公世子才觉得后悔,不安的道:“父亲,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温凉无事,他一定是发现喜娘了!”
见他如此神情,英国公垂下了眼睑,遮住了眸中的失望。
如此谋略胆识如何一统蒋氏。
“收买喜娘,意欲谋害温凉与顾锦璃的是临安乡君。”英国红抿了口茶,淡淡道来。
“临安乡君?”英国公世子一脸不解,“此事与她有何干系?”
“临安乡君爱慕温凉求而不得,心生怨怼,便收买喜娘,于温凉大婚之日下毒谋害其夫妇。”
英国公世子犹自不解,难道是临安乡君与他想到了一处,都想这般除掉温凉?
见他眸色困顿,英国公重重沉了口气,不耐烦的道:“我与你说过次,就算手中握有绝世明剑也不要随意出手。
借刀杀人,才是最好的杀人方法!
这世上怨恨温凉顾锦璃的并非只有你一人,你却非要选择一个最蠢最笨的方法!”
借刀杀人,不管事成与否,都能干干净净的全身而退。
而他却偏要以身涉险,若智谋足够也就算了,偏生脑子还不好用。
英国公世子彻底惊住了,愣了好半晌,才不可置信的道:“父亲让临安乡君顶了罪?”
英国公早就发现了英国公世子的小动作,只不过他一直按兵不动,没有阻拦他。
背地里却动用早就安插在乡君府的眼线挑拨临安乡君,借着临安乡君的手筹谋此事。
若此事成,能干干净净的除掉温凉自然好。
若是不成,也能给英国公世子一个教训,免得他日后再冲动行事。
英国公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学着些,以后不要再让我帮你处理这点小事。
若此事由文瀚来做,都定然比你做的好。下去吧。”
英国公世子被臊的满脸通红,正要退下,英国公又叫住了他,“除了此事,你没做其他的蠢事吧?”
英国公世子心中一紧,连忙摇头,摆手道:“没有了没有了……”
其实,他还派人在暗地里准备了粪水桶,想恶心恶心温凉。
不过迎亲队伍是干干净净回来的,想来是那些人没有成事。
不过这件事他没派亲信做,只找了几个闲汉,应该不碍事。
父亲已经动了怒,他哪里还敢说这些。
“行了,下去吧。”英国公不欲再看他。
宋丞那个老胖子的儿子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可他的儿子却连这些小小的手段都玩不明白,他真是不甘心啊!
英国公世子躬身退出书房,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湿了一片。
父亲的威压太强,每次与父亲谈话他都忍不住紧张。
他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经此一事他对父亲除了折服便是畏惧。
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竟然都被父亲看在眼里,还有那设在乡君府的眼线,能唆使临安乡君行事之人定然是临安乡君的亲信。
父亲怕是在多年前便已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不过一个闺阁女子都得父亲这般看重,那这朝中可还有哪个府邸没有父亲的眼线?
一种恐惧从他的心底生出,漫遍四肢百骸。
父亲控制欲太过可怕,又太过心狠,若他有一天让父亲失望了,父亲又会如何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