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便只落在那红莲之上。
这一刻,虞展心绪滚滚而来,当年与“连兄”畅快相交,情愫暗生,后心慌失措,试探未果,再有自以为酒后失德,黯然返乡……“连兄”言笑举止历历在目,好似昨日,直教他酸涩无比。
再有迎娶佳人,红烛夜梦,虽无爱意,却有怜惜,也想要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数年而去,听闻娇妻有孕,终于想要放下最后奢念,得一份夫妻之情温情脉脉,得一份兄弟情谊坦坦荡荡。
孰料,孰料有人假意欺瞒,他却如蒙心窍,虽有查证,到底轻信,竟做了帮凶,戕害了那挚爱之人!
……再后来,一切天翻地覆,眼前迷雾散开,他所爱之人,却已杳然无踪了。
恨者,怨者,皆不及思者。
那一份不甘萦绕不去,他终究执念通天,化为人魔。
也终于,能来询问一声:
“连兄,你原谅我了么?”
红莲莲瓣轻颤,却是闷声说道:“我不曾怪你,何来原谅?”
他为莲花,自有灵智以来,不知经过多少岁月,爱憎分明,爱则极爱,憎则极憎。
对那书生他以为是自己强求,怎会有憎?不过是爱不能得罢了。他本已逆天,强行孕子,待孩儿离去,他更觉是他欺瞒之错,才会如此无缘。心中痛苦之余,他便要改了这错,才随师尊离去。
可是他哪里知道,错是错,却是阴差阳错……
几乎是在瞬间,虞展的脸上露出了几近狂喜的神情,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双眼猛地睁开,里面的黑气翻涌,连同他周身的气息,也狂暴地涌动起来!
这人魔的气势节节攀升,比起以前他慢慢行走的每一时每一刻,都要来得更加暴烈,浓郁到极致的欲情之气自洞外疯狂涌来,就好似倒灌一般,全数被他吸收得干干净净!
云冽布下的剑域,在这一刻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他神色不动,微微晃身,便来到那剑域之前,他再点出一指,那摇晃的剑域,就再度加固,变得稳定起来。
剑域内,寒玉池里,炎华脱口失声:“虞兄!”
但虞展虽看得住在极力遏制,此时显然却已是遏制不住了。
徐子青也感觉到了那种被七情六欲冲击的恐怖力道,他深深呼吸,竭力运转体内法诀,真元快速流转……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有阵阵晕眩之感,唯独每每思及他师兄运功的意境时,才可以勉强压制一二分。
然而,只要稍稍停止一会,也要被再度侵袭。
徐子青尚且如此,云天恒自然更加难熬。
他虽然只在金丹期,可欲情之气却绝不会因他修为较弱,而对他手下留情。故而只在被冲击的刹那,他便根本无法自控,当即晕迷过去,倒在了地面上。
再说云冽,他巩固剑域后,就立时来到自家师弟身侧,将他手掌握住,传递真元。此处唯独只有他一人不曾受到这人魔突变之影响,现下也只有他,才能自如行动。
徐子青借由师兄之力,很快清醒过来,但清醒之后,便是担忧。
天地间的欲情之气如此疯狂地灌进虞展体内,那这些欲情之气,又是从何处摄取而来?他心里忽然,就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当是时,徐子青并不放开师兄的手,将他一起拉出了洞府之外。
目光所及,果然……如他所想。
在这小莲峰上,守护山府的星奴、行走打理的童子、山间少数因并蒂莲灵气而开了灵智的生灵,全都和云天恒一般,晕迷过去。
极目四望后,周遭的诸多峰头,甚至万木峰以及更远处的大小山峰,上面不论是行走的、修炼的还是有其他活计正在动作的修士,也都晕迷了。
在下方,路道上来往的修士,全都倒了下来,少数的虽有挣扎,却也挣扎不到几个呼吸,就不得不闭上眼去。
半空里,许多御剑、御法宝、御骑兽或者自身用出御风诀的修士,身形一歪,居然已是操控不住法宝,歪歪斜斜,同样跌落下来。只是好在能修得如此地步的修士往往很是强健,这才没有跌出个好歹来。可饶是如此,依旧落了面子,很是难看,更有不少跌落一处,同样晕迷。
还有许多地方,许多修士,内门外门,不论何等修为,何等境界,居然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