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2)

故千秋 江听夜 1651 字 15天前

“这是将佛门一道的七种业难,对应起来分别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随着他清冷倨傲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娓娓道来,执灯谜的老者在一旁听着,惨然变色,合手就要下拜:“公子能猜到这一层,真是博闻强记、当世人杰了。”

那少年托手将他扶住,虽然清傲却不失礼数,半鞠回了一礼:“凑巧知道这个掌故而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沾衣”,他回身轻唤身后的少女,神情温和,“你们那里不常见到这样的灯谜吧?不如你带一个走,也不枉进京城一趟。”

蓝衣少女鬓角簪的花饰盈盈欲坠,她抱着手臂,微有不满:“小昙,我难得来京城一次,你就让我带这个破灯笼回去?”她抓过灯笼的手柄,眼神闪闪的,很是觉得新奇,却把惊叹的神色压抑在倔强骄傲的外表下,“不就是个灯笼吗?有什么好稀罕的!”

虽然话是如此说,她却紧紧地抱紧了灯笼,冷硬的眉目间也露出一丝笑意。

史画颐听到她盛气凌人地讲话,而且又心口不一,顿时对她起了极大的恶感。不过,她称呼哪个少年为“小昙”,莫非他名字里有个昙字吗?她立刻在头脑里思索父亲平日讲过的那些簪缨门第的掌故轶闻,却没想起来有哪位公子以“昙”为名的。

她正在出神,忽然听见那少年笑着问她:“小姑娘,你家人呢?”

史画颐凛然清醒过来,顿时大惊,她把静姨搁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也早已不记得来时的路,环顾四周,全是一片陌生的人影幢幢,她嘴巴一撇,哇地就要哭出来。

“小昙,我们送她回去吧——看起来也是个世交家族的小姑娘。”说话的不是那个少年,却是他旁边冷冰冰的少女。

史画颐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转,还是没有落下,因为那个少年已经拉住她一只手,和水蓝长裙的少女并肩一起带她穿越重重人潮。他的手并不温暖,却很修长有力,只是静静握着,就让她觉得安心。

史画颐忽然觉得,在灯火红莲中,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走到梦逐潮声,浮灯满溪。

坏了!在她胡思乱想中,忽然看见大哥站在人潮的那头,满脸黑气地看过来。史画颐最怕她大哥,对她严厉到近乎苛刻的地步,当下往少年身后缩了缩。

出乎意料的是,大哥看到她居然没立即上来训斥她,反而对她身旁青衫卓立的少年一抱拳,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恭谨服气:“二公子”,又对着旁边的少女施了半礼,“云少主。”

什么,二公子?史画颐骤然听到自己哥哥说出来的称呼,几乎僵住了。

——这么好看,人也这么好的少年人,居然是被她暗地里讨厌那么久的二公子?

史画颐一时间难以接受,于是眨眨眼,想出一个法子来试探他。顾不得对大哥的畏惧,她转过身,笑嘻嘻地勾起少年的手指:“我跟你约定好了,我是史家的小女儿史画颐。”

“你以后要来找我,或者,我会找到你的。”她声音清脆稚嫩,却无比坚定。她静静等待着对方自报家门。

“周氏周竹屹,叫我一声二公子就好。”周竹屹笑起来时,有如玉石开裂的暖意,也反手勾住了她的小指。

在回程的路上,她掀开车帘往外看,看见二公子和那云袖站在一起,宛如画卷中人,心里忽然有说不出的难过。那是如玉树琼花交相辉映的一对人中龙凤,而她小小一只,还未长大,二公子或许就大步远去,把她抛在了身后。

“在想什么?”哥哥坐到她旁边,柔声问,破天荒地没有数落她。

“我有一个愿望,下次再见时,我一定要告诉他。”史画颐高兴地说着,抚摸着小指上的余温,全然没注意到一旁哥哥那种微微带着喟叹的神色。

后来啊,后来她终于有时间去周府登门拜访时,已是夺朱之战的第一年。她知道二公子离了家,被中州人尊称一声“撷霜君”。在后来,江山动荡,周家满门战死,她一个人躲在山中读书,寒尽不知年。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偶尔会想起当初对二公子的惊鸿一瞥,说不清是眷恋还是惊艳。事实上,她珍而重之藏在心底,念念不忘的过去,也只不过是匆匆的一面,只有她一个人执着地记着。

现在她找到从前的二公子,是他,却也不是他。

他现在叫沈竹晞了,字朝微,有个叫陆栖淮的生死之交,与云袖还有往来,可是他已经把“周二公子”远远抛在时光的背后,连同她和那些青涩的尘埃旧事。幸好有一个她在后面远远地追,不管前方是什么,也不管背后是什么,她一直追下去,试图将相逢的刹那延续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