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冷笑一声:“你是想欣赏我大吃一惊,还是大惊失色?”或者,感恩戴德?
她不是一个容易受道德绑架的人,她眼里的黑是比墨色更浓郁的黑,她眼里的白是比无垢的冰凌更纯透的白。
她这样的人,三观是非分明,常人经常会绕进去的死胡同,她一眼就能首尾通透。
到现在,她基本已经猜测到燕沉和程媛达成的是什么协议,燕沉取代她达成程媛的目的,程媛答应燕沉的只有一件事——接受燕绥。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这母子两达成一致后,却还隐瞒对方各自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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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沉向董事会递交辞呈是为摘清自己,他对燕氏集团的核心了然于心,他知道燕绥的软肋和弱点,离开才能捏着燕绥的七寸把她逼到死角,毫无反抗之力。
而这第一步,就是阻拦广汇和燕氏集团的合作。意图拖垮利比亚海外项目建设,大挫燕绥锐气。
他成功了。
但他离职这步棋,程媛显然没有料到,也无法理解。否则也不会让燕绥窥到马脚,实在是程媛董事会那日的战斗力太弱,那架势颇像是有所顾忌,又忍不住露出一副有一张王牌在手的底气十足。
至于程媛,她对燕绥下了杀心,无外乎两件事催化的。
一是燕戬当面亲口承认燕氏集团是他准备给燕绥做嫁妆的。二是燕沉提出的条件触怒了她,让她理智全无。
能让程媛这么歇斯底里,觉得燕绥死在造船厂港口才是唯一解决途径的理由只可能是她知道了燕沉的谋划和心意,不满,又无力与燕沉抗衡,才会如此不计代价的想铲除她。
甚至,为此精心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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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燕绥顿觉口干舌燥,有火苗从心底蹿出,似要把一切焚尽。她拧眉,神色不郁,下意识沿着裤腰摸向裤袋。
除了手机,并没有她预想中的烟盒触感。
这段时间,破烂事太过集中,她对香烟也多了几分依赖。奈何此时双手空空,她只能作罢。
燕沉一声不吭,掀了眼皮看她,递来一盒烟:“不借火?”
燕绥伸手去接,指尖刚挨上烟盒,燕沉手指一松一带连着她的指尖一起握住:“我知道我和你之间势必会有这么一次见面。”
她垂眸觑了眼,按捺下想反手拧断他手指的冲动,抿着唇,正欲提醒。
忽听他道:“我对燕氏势在必得。”
燕绥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她曾眼睁睁看到他以一己之力吞并了一家实力并不比燕氏差很多的大型公司。
在商圈,燕沉这名字比她燕绥要响亮得多。
从知道真相起,那种藏在胸臆间的荒唐感在此刻终于化成一声轻笑。燕绥一甩手,从他掌心抽走自己的手。
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耐心彻底告罄:“燕沉,看在我们并肩作战多年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
“我这人记仇,你最好别来阴的,被我抓着辫子你看我念不念旧情。”
她不是圣母,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燕沉摆明了要对付她对付燕氏,别说这会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她甚至想上去一套组合拳,听他叫爸爸。
不过这里到底是燕沉的地盘,她也不是一动怒就理智全无的野兽。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被她撇至脑后。
她不欲久留,目光落在恍如静水般凝固的奶茶上,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谢谢招待。”
也直到此时,曾经可以把后背互相交托的对手背叛,她被迫要和燕沉划清界限时,她无比庆幸自己这些年虽承蒙他的照拂,始终待他公允大方。
起码临了道别之际,她不用顾念曾欠他恩情而耿耿于怀,记挂于心。
她松手,似不经意般让手中马克杯脱手落下,漂亮的瓷绘磕在凳脚,顿时四分五裂。
“碎了也好。”她眼神都未变幻一下,低声道:“是时候散伙了。”
——
燕沉的目光从棋盘上凌乱的棋局落到她脸上,停留了数秒,想叫她的名字,那两个字都到了嘴边,却又打了个转吞了回去。
燕绥似看不出他眉宇间的纠结,低头轻笑了声,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用不着对我手下留情,我也必不会给你留可乘之机。”
话落,她抬步就走。
眼看着燕绥走至门口,按下门把就要离开,燕沉终于开口叫住她:“小绥。”
燕绥转身,无声地用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
他站起来,修长的身影遮挡住了大片天光,本就因下雨而昏昏沉沉的天色更暗了几分。他背着光,五官藏在黑暗里,唯有那双眼睛如亮着幽火,闪闪而动:“你现在回来,我愿意跟你谈条件。”
燕沉的“谈条件”,无疑是松口给了莫大的优惠。燕绥就是要求他别对燕氏集团做什么,他都可能应允。
可那又如何呢?
燕沉的目的昭然若揭,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置换他亲口允诺的条件是哪些。
燕绥嗤笑了一声,显然不屑。
身后原本从容的声音忽的变得凝实,提声道:“你非要等到燕氏在你手中无力回天才肯跟我认输吗?”
燕绥脚步一顿,她懒得搭话,最终什么也没说,甚至连回望一眼也没有,快步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