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刹那,林一眼前景物一变。犹记得方才的情形,他忙定睛看去,顿时恍惚起来。身旁依然坐着一个女子,美貌天成,清丽无双,正含笑看着自己……林一心头大跳,一股子热流从后脊背直窜头顶百会,莫名晕眩袭来,竟叫人难以自持。他颇显吃力说道:“你……琪儿……”对方款款深情,带着无尽的怜爱轻声说道:“数百年以来,你在风雨中飘零,我在孤苦中等待……”
这不是琪儿,又是谁!她知道我没有忘了她,她明白我的心中只有她一人……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轻轻抚摸着林一的面颊。其坐着未动,任自己慢慢融化在那温柔如水的眸光里。又一只手臂环绕过着他的脖颈,好似唯恐失去一般紧紧缠绕着,随即温暖入怀,有呻吟声低低呢喃:“从此往后,你我再不分开,便如那藤缠树,树缠藤……”
许是思念太久,抑或是痛得太深。看似坚强的身躯下,早已是心神疲惫!林一放松心神的瞬间,两眼中禁不住涌起阵阵潮意。一路上的生生死死算得了什么,有人懂你,疼你,足矣!
仿若孤独的行者到了彼岸,又似漂泊的人儿回到了温馨的港湾。林一闭上眼,伸开双臂,将他的琪儿紧紧拥入怀中。这一刻,便如拥有了一切,再无他求!
兰香袭来,湿润的唇滑过林一的面颊,嘤咛道:“天地有阴阳,和合生万物!你是那天,我是这地……”柔软的身子扭动着,荡人心魄的馨香弥漫着,他的琪儿成了含苞的蓓蕾,化作了一团炽烈的火,只待怒放,渴望着燃烧……林一依旧闭着双眼,却口舌发干,面色赤红。其有力的大手颤抖着,笨拙地抚摸着怀中那娇弱的身子。他想撕去所有的桎梏,与心爱的人儿融为一体,直达快意无限……恰于此时,一道强劲的风势骤然袭来。林一尚沉浸于痴迷之中,根本不及应变,抱着怀中的女子便摔向了山洞的尽头。
“砰——”的一声闷响,林一狠狠砸在了石壁之上,又扑通一下滚落在地。于此瞬间,有人轻声叱道:“欲行苟且之事,还请远离我的听雨小筑……”还有人惊讶道:“咦?这小子真是色胆包天!暮云……小辈!啧啧!雷某人真是看错了你啊……”
方才的一切皆是幻觉?林一犹如梦醒,不及爬起来,急忙扭头转向洞外。
百丈远处的半空之中,一男一女凌空而立。男的正是雷天,错愕过后,一脸的不屑!那女的白衣胜雪,貌若幽兰,秋水横波,腮边还带着浅浅梨涡,却是冲着山洞厌恶一瞥,转而翩然离去……那女子的容貌与幻境中的人儿是如此相仿,却更为的熟悉?刹那之间,林一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响,已是面无血色。其方寸大乱,失声急呼道:“琪儿……”而话才出口,忽觉着手下柔软,他惊得猛地翻过身来,满目惊愕不已。暮云尚自仰躺着,衣裙凌乱,鬓发蓬松,眼角含泪,神色中痴怨难消……林一急忙跳起来,低头打量。见云袍无恙,他转而往外奔去,身后有人泣道:“你怎忍心……”其才到洞口,不由得脚下一顿。适才的两人已然远去不见了身影,听雨小筑清冷依旧。
“师兄,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抽泣声在山洞里响起,林一失神落魄地转过身来,神情有些狰狞。暮云委顿于地,低着头慢慢整理着衣裙,腮边垂泪,俨然不胜蹂躏的娇羞模样,一如梨花带雨而楚楚动人。他对此视若未见,嘶声说道:“你,为何害我……”
暮云手上一缓,半边酥胸若隐若现,抬起泪眼错愕道:“害你?我害你性命,还是占你便宜?莫非以为我是轻贱女子不成,白白毁去清白,只为换来这般轻侮?师兄,你要逼死我吗……”
林一只觉得两眼发黑,一时无言以对。他一甩袍袖,转身看向洞外。神识之中,依然难觅芳踪。其又急又气,又羞又愧,禁不住仰首长叹了一声。这究竟是怎么了?好不易寻到了琪儿的下落,并守候至今。曾无数次想象着重逢时的措辞与意外的惊喜,谁料想这一日真的降临之时,自己却是如此的丑态百出。而暮云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她一个女子又何苦毁去清白来害人呢……还有,那女子十有八九便是转世重生的琪儿,而看样子并不记得前世的一切。如今被她当作了色欲蒙心的无耻之徒,自己如何有脸贸然相认?而大错铸成,百口莫辩啊!此时此刻,让人真想一头撞死当场!
“师兄,莫要自怨自叹,叫人看着心疼呢……”暮云已收拾妥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泪痕犹存!
林一心绪烦乱,忍不住转身便要发作。可面对那女子柔情似水的暧昧,他又禁不住脸色赧然。有生以来,头一回与女子有了肌肤之亲,却情非所愿,且这般的龌蹉不堪!其羞愧难耐之际,猛然退后一步看向一旁。那瓦罐之中,星云草已是百花尽瘁,枯草一蓬……“这星云草惑人心智,你岂会一无所知……”林一脸色转青。见那女子不应声,他才要怒视,却又禁不住心头一乱。果然,对方幽幽一叹,轻声说道:“师兄!你可曾一度忘却忘忧?可曾在幻境中心想事成?我并非有所隐瞒,实乃头一回见到开花结果呢!千年开花,一朝结果!谁想云雨过后,人已无情……”
林一急道:“我没有……”
暮云露出一抹淡淡苦笑,眼里却慢慢渗出泪花,自语道:“你没有……我有!你可以无情……我不能……”说着,她无力地一叹,款款近前,转而与林一擦肩而过,足踏清风云雾黯然远去!
那一声叹息,在山洞里久久徘徊不去,叫人随之愁肠百转,心绪万千!四下里幽香淡淡,春光旖旎犹在眼前……林一只觉得一口闷气难消,挥袖卷去。瓦罐悠悠飞起,枯草萧瑟,尽是怒放之后的凋零与寂寞。他抬手恨恨虚空一抓,那三尺外的陶罐与枯草‘砰’的一声化作齑粉。而其依然不肯作罢,一腔怨念与怒火循着元力纵情宣泄。霎时间,一小团青、白、黑、红、黄五色的光芒在不远处急遽翻涌,颇为诡异……不过瞬间,林一大袖一甩,抬脚出了山洞。他身后那团光芒犹自闪烁不止,久久之后才寂然消失,一粒尘埃都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