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1 / 2)

王汀嗔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威胁:“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啊。”

一直埋头织毛衣的王汀母亲却突然间冒了一句:“我支持你,小周。你什么时候让王汀再长五斤肉,什么时候你在我这儿就享受最高规格的待遇。”

王函立刻“哇哇”乱叫,趁机又悔了一步棋。理由是老妈的话太震撼了,她一时间脑子晕了,所以才走错了。

王汀没好气地在她鼻子上拧了一下,嫌弃道:“你看你都悔了多少步棋了?”

王函眼睛滴溜溜直转,企图装傻躲避现实。王汀突然伸手抱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好好跟爸爸下棋,你又不是小孩子,别老想着悔棋了。”

她抬起眼来,周锡兵正冲着她微笑。

王家父母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忙着自己时候上的事情,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王函愣了一下,才重新不情不愿地又将自己的马丢进了棋盒当中。刚才她的马已经被爸爸的炮给干掉了。

王汀蓦地有点儿尴尬,清了清嗓子问他们要不要吃水果,她去拿橘子出来。周锡兵笑着去牵她的手,刚碰上,门铃就响了。王家父母都有些惊讶,大年二十九的晚上了,这么冷的天,谁还过来窜门啊?

周锡兵按住了王汀的肩膀,自己朝大门方向走去:“我来开。”

隔着猫眼,他看到了门外站着惊慌失措的老郑跟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周锡兵微微皱了下眉头,将门开了一道缝,轻声询问:“你们有什么事?”

警察看上去有些尴尬。这人坚持说自己的小女儿被人强行带走了,非得让警方出面来讨要人。再问他事情发生的经过,他又前言不搭后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民警恰好值班,实在被逼得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过来找所谓的犯罪嫌疑人。

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王函连趁机将军的好机会都顾不上了。老郑说自己的小女儿今天下午在街上被人带走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家。白天还对王函被绑架一事不以为意的中年男人,此刻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彻底蔫吧了。他的眼睛死死钉在周锡兵身上,苦苦哀求:“我知道我说错话了。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女儿吧。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啊。”

王家爸爸皱着眉头,正要厉声呵斥白天里头刚断绝了朋友关系的老熟人时,周锡兵直接将自己的工作证递到了出勤民警面前,微微笑了一下:“我还不至于知法犯法。今天下午我离开外面这条街对面的公园以后,我直接坐了211路公交车,去老城区的胡记糕点铺买了梅花糕。当然,我也在附近逛了逛。街上的视频监控应该有显示。”

年轻的警察脸上尴尬之色更甚,近乎于羞愧地将周锡兵的工作证给推了回去:“这个,我们也是例行调查。年底了,总要保个平平安安过年,你说是不是?”

周锡兵还没说话,老郑就“扑通”一声,竟然跪在了他面前,苦苦哀求:“我知道你能耐。你要是愿意肯定一点儿马脚都不会露出来。我求你,我错了,我不该说混账话。你要打要骂冲着我来都行,求你放了我小女儿吧。她才十一岁!”

“啪”的一声,王函手中的棋子落在了地板上。客厅中的气氛太沉郁了,这一声脆响被气氛放大了无数倍,落在人耳中简直可以说是振聋发聩。她惊惶地跳了起来,脚还撞到了摆着棋盘的茶几角,原本想要弯腰捡棋子的,结果脑袋却碰到了茶几角,蹭破了一块油皮。

王汀眉头皱得死紧,连忙去橱柜中拿医药箱里头的碘伏跟棉签,给妹妹的额头上的破皮消了毒。

王家爸爸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老郑,你有完没完?你个缺德冒烟的!”

老郑毫不犹豫地拍起了自己的脸,只差声泪俱下了:“我王八蛋,我不是个东西。可是我女儿是无辜的啊。我求求你们,赶紧放了我女儿吧。”

王家父母都被这人给气得不轻。民警尴尬地提出了要求:“就让他进来看一眼吧。他看不到自然也就死心了。”

可惜民警低估了老郑的执着程度。即使王家所有的房间他都看遍了,甚至连橱柜也一一拉开了展示在他面前,他依然相信是周锡兵为了报复他,故意带走了他的小女儿。

这人也不吵闹,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求周锡兵放过小孩子。警察都被他搞得无从下手,最后不得不强行拉走了这个人。

屋子大门合上了,时间却不能再回到半个小时前。王函慌慌张张地从沙发上起身,嘀咕了一句:“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她人朝楼梯上走,王汀喊住了她:“嗯,今晚你跟我睡吧,两个人一起睡暖和。”

姐妹俩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王汀母亲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活该!让他尝尝孩子丢了的滋味。我看他还说不说风凉话!”

周锡兵沉默地收拾好了棋盘,像是无意识般的问了句:“他小女儿年纪这么小啊。二胎政策刚开放也没几年啊。”

王汀母亲鼻孔中出气,冷笑地表达了鄙薄之情:“小老婆自然就有小女儿了。”

周锡兵将棋子一个个地整齐地码好了,继续问了下去:“那他前妻呢?跟前妻生的孩子呢?”

王汀母亲张了张嘴巴,想要开口,又惊讶地看着周锡兵。这个还没有转正的毛脚女婿露出了个微微的笑容来,轻声道:“既然孩子没有哭闹,那么多半是熟人作案。”

姐妹俩洗漱完毕出了卫生间的门,周锡兵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夸奖了一句王汀母亲毛线活真好。

等到姐妹俩一起躺在床上时,王函犹犹豫豫地问姐姐:“姐,周哥不会真的替我们出气,将那个小姑娘给丢在什么地方了吧?”

王汀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嗔道:“你别侮辱了他的个人道德水平跟职业道德水平啊。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做。”

“可是这样真的很解气。”王函突然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每次听到别人说那有什么要紧啊,要学会宽恕与自我宽恕的时候,我真想让他们自己也经历一回同样的遭遇。幸运的人高高在上地去指责经历不幸的人,难道不可耻吗?”

王汀搂紧了妹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轻声道:“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王函摇了摇脑袋,眼神放空:“其实我根本都想不起来了。从那个人把我带走以后发生的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有的时候,我甚至糊涂,我究竟是真的经历了这些,还是我自己以为我经历了这些?那些印象到底是事实留给我的,还是后来别人说,我将它具体化了烙在了我脑海中?”

王汀温柔地摩挲着妹妹的脑袋,安慰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没什么好想的。”

王汀点了点头,微微地吁了口气。她此刻的模样褪去了孩童的天真,更加接近于她的年龄。可是王汀从心底,并不希望妹妹是现在的样子。她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再一次安慰道:“睡吧,不用管那么多。”

夜色沉沉,腊月二十九的月光不过是道虚弱的影子。姐妹俩安睡的时候,被她们讨论的老郑却失魂落魄,彻夜难眠。他的小女儿不见了,真正意义上的不见了,凭空消失,人间蒸发。

第99章 下雪天(九)

即使老郑报警的时候,派出所的值班警察立刻出动了帮他前往王家寻找小女儿, 其实当时民警心里头并没有太看重这件事。

十来岁的小姑娘, 跟妈妈吵了一架出门,很可能自己跑到朋友或者亲戚家去玩了。不接电话甚至关机都不是什么稀奇事。警察前头才处理过离家出走在网咖里头通宵了一个礼拜的小学生失踪案, 实在是见怪不怪了。

到了年底,派出所警察忙得不可开交,却又不得不在老郑的强烈要求下立案帮忙寻找他家的小女儿郑妍。所有的亲戚朋友电话都打遍了,连小女儿幼儿园同学以及培优班上同学,老郑与妻子都联系过了, 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警方调看了老郑家小区的监控视频。录像当中,小姑娘郑妍的确是自己离开的家, 看上去气呼呼的, 步子迈得非常大。只是出了小区以后, 因为附近老城区改造, 监控装的不到位,警方失去了郑妍的踪迹。

她走的时候身上没带钱包,只拿了只手机, 显然是怒急之下匆匆离开,并没有做好离家出走的准备。现在天气这样冷,她的身上又没带钱, 除非有人收留她,否则按照常理, 她肯定早早就跑回家了。

警方在郑家人居住的小区内外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 防止这小姑娘人已经趁着天黑回来了, 却因为跟家里人赌气故意躲在附近不见。可是即使小区物业的保安跟周围邻居还有附近居委会的人帮着找了一个白天,也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天擦黑的时候,邻居们安慰了老赵跟他妻子,各自回家吃年夜饭去了。今天大年三十,过年是头等大事,大家已经尽了自己的一份力。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有手有脚,谁知道她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呢?

附近公交站台经过的十几辆公交车,警方也去公交公司调看了监控视频,没在里头发现类似郑妍装扮的小姑娘。离郑家小区最近的地铁站,警方也没有在监控中看到郑妍的踪迹。光是看监控录像,整个派出所除了紧急出警的民警以外,其他人连着实习警察一起足足看到了大年初一的第一缕阳光撒在这座城市的大地上。

每一年,全国有近千万的失踪人口。其中有主动离开不愿意回来的,也有被拐卖甚至惨遭更多人身伤害乃至殒命的。郑妍虽然只有十一岁,但警方依然不能排除她主动离开不愿意回家的可能。毕竟,现在的十一岁女孩完全可以早熟到让成年人都瞠目结舌的程度。

火车票与汽车票都需要有效身份证件实名制购买,警方联系了相关车站的工作人员调看了相关记录,没有发现郑妍的购票信息。当然,他们也不能排除郑妍在中途拦下长途大巴的可能性。这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大巴司机会在途中带人,车费一般抹去车票的零头,钱直接交给司机本人。不少人都心照不宣地采用这样的交通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