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无量湖中的水行精怪,都是当初九祖在外面收服的大妖,让它们入驻门宗是为了与离山弟子守望相助、增添离山的实力。离山九子不是傻瓜,当然明白妖性难驯,说不定哪天这些妖怪就会和后世弟子起冲突,到时候助守不成反倒成了离山之患,哪还了得?
是以每个大妖在入山之处都被九子种下厉害禁制,一旦它们伤害离山弟子立刻会遭到禁法反噬。但此事就只有掌门人和妖怪们自己清楚,莫说普通弟子、就连诸位长老都不晓得大妖身带禁制。
苏景也不知道,不过凭他的心思,要是连这点小小玄虚都猜不透,陆崖九也不会代兄收徒了。
由此苏景踏实得很,他不信离山前辈收服来的大妖敢对离山弟子下手,回家打来清水好好洗漱一番,又换上了一件新袍子,收拾停当准备出山去给‘小师娘’拜年。
前前后后耽误了小半个时辰,再打开门一看,裘婆婆还没离开,站在门前不远处,老脸阴沉着、一口细碎的牙齿磨得喀喀酸响。苏景由得她去咬牙,自顾自亮出元吉天都火翼腾空而起。就在此时裘婆婆忽然又复开口,声音沉沉嘶哑:“小子,要怎样你才肯予我天水灵精?”
苏景混不理会,振翅向前飞去。裘婆婆身子一扭,登天而起拦在了他的面前,傲然道:“有什么条件不妨开出来,又或者你看谁不顺眼,把地方和名字告诉我,只要不是离山弟子,我保他一年内满门死绝!”
苏景摇头应道:“婆婆糊涂了,我好歹也是离山真传,身后有门宗依仗,若真有仇人也不用借您的手段。还请让路吧。”
老太婆不肯让路,语气愈发阴冷:“难不成要我下跪么?让我跪也无妨,只是你要掂量清楚,就凭你,受不受得起老太婆这一拜!”
苏景忽然笑了,显得古里古怪。
裘婆婆怒道:“你笑个什么?”
苏景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有些纳闷,你当真不会好好说话么?别说要宝贝,就是找人借钱,也总得跟人客客气气的吧。”
裘婆婆来讨宝并非为自己修炼,否则又何必现在才来,当知‘苏景身带天水灵精’的事情早在少年归宗时就已经过了传遍离山了。她是当真急需这宝贝救命,来之前心急如焚,空等大半宿再加上苏景对她的威风和身份全不买账,此刻心中憋闷欲炸,一双小眼睛都隐隐透出了血色:“你到底想怎样。”
“说个‘请’字,或许有的商量,您要总这么理所当然…”苏景一哂:“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裘婆婆森森冷笑:“小子,你可知,我是两千多年前应刘旋一之邀才入驻离山的,就连你师父陆角八、师叔陆崖九,见了我也会喊一声老姐姐。”
“我对你又何尝不是恭敬客气。”苏景笑了笑,懒得再多说其他:“我想不起自己欠你什么,您快忙您的事情去吧,我还得出门。”
裘婆婆的确是狂妄惯了,离山的晚辈没有一个被她放在眼里;但苏景也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心地善良和喜欢犯贱可是两码事。
眼看苏景又要走,裘婆婆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腕子,似乎想要继续发怒,可是犹豫再犹豫,终归还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脸色铁青、声音低沉:“你若有天水灵精,请赠与我,恩德不言谢,来日必当补报。”
裘婆婆低了头,苏景这次却没如她料想的那样讥笑嘲讽,只是反问:“前辈到底为了什么需要天水灵精,还望如实相告。”说着,天都火翼轻摆,重新落足于光明顶。
“我侄儿命在旦夕,天水灵精或能为它续命。”裘婆婆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大概讲了讲事情经过。
裘婆婆早年被大祖收服进入离山,活得舒舒服服逍遥自在,但她这一脉人丁稀薄,就只有一个兄弟,后来弟弟和弟媳因参与妖门争斗而死,留下来一个侄儿。
凡人求道讲究心无牵挂,妖门修行倒不用太清心寡欲,对家里的独苗,裘婆婆的宠溺可想而知,不料越是在意越是有事,小泥鳅近日修炼到从五灵阶跃入六灵阶的关键阶段,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身体突然红肿、五内剧痛异常,拼命坚持着赶到离山向姑母求救,才一见面就告昏厥,到现在仍未苏醒,随时都可能丧命。
离山上专责针石药丹、医术最精湛的风长老已经去看过小泥鳅,但是对它的怪病也束手无策,风长老断言,它至多只剩十日性命。天水灵精也救不了小泥鳅,不过这枚水行至宝,或能帮它吊住性命,把死期向后拖延一两个月……说起宝贝侄儿的怪病,裘婆婆心疼得脸上皱纹都一并发紧:“便是如此了。”
话刚说完,裘婆婆忽见苏景挥手将一抹亮光抛了过来,老泥鳅扬手接下来一看,一只清澈透明的琉璃小瓶,正是天水灵精!
裘婆婆反倒愣住了,之前少年‘百般刁难’,此刻居然这么痛快就把宝物送给自己了?
“最后一颗了,准备给剑尖儿剑穗儿的,但又觉得四方头被红长老收入门下,红鹤峰弟子再得好处,会惹来别的星峰不满,让红长老为难。本打算以后寻个由头再送双姝,现在您急用就拿去吧,这份人情就算到剑尖儿剑穗儿身上好了。”
沉默片刻,裘婆婆对苏景点点头,沉沉说句:“小子,好样的。”言罢转身就要走,这时候苏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急忙道:“婆婆请留步,我还有一句话要问:就算天水灵精能为令侄续命两个月,再之后呢?可有救他的具体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