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祁傻眼了。
来中原前母亲和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汉人最重礼义廉耻,连大襟都不许他敞开了穿。结果……他在漠北呆了十九年都没见过的香艳场景,来北梁的第一天就撞见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着声音来源悄声走了过去。
是从池塘附近的假山里发出来的。
白无祁目力好,只调转了个角度,便看见了那对野鸳鸯:女子鬓发散乱,簪环首饰掉了一地,她的个子很小,被架着腿囫囵得按在巨石上,胸前白花花的乳肉和脚腕上的金铃都随着一次次的撞击乱颤。献舞的红纱舞裙被撕坏了,在风中飘扬。男人却衣冠楚楚,只将绛纱袍撩起,将胯间的东西放了出来,连五梁冠也没有脱,只腰间的一块打眼的猫眼碧石在随着动作乱晃。
他看不清脸,但认得那身金革鹤绶。在北梁,只有四品官员才能穿成这样。
……好一个礼仪之邦。
白无祁心中暗啧,转身走了。
北梁是母亲日夜思念的故乡,和他有什么关系?一年前,他失去了敬仰的父亲,八个月年,他亲眼看到一起长大的朋友兄弟为了权势自相残杀,叁个月前离开了自幼长大的土地,现在又要被一群根本不认识的长辈按着头,让他要对一片全完陌生的土地“认祖归宗”——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他讨厌死这里了。
回到榴花庭之后,白无祁特地留意去看空着的座位,忽然,肩被轻敲了下。
母亲的声音传来:“许久不喝北梁的酒,我竟也醉了。咱们去王府堂屋里坐一坐,醒醒酒,说会子话。”
他自然只能说好,收回目光,乖巧地扶着她起来。
康王太妃同时扶额,也做出做不胜酒力状,与一旁的康王耳语了两句,起身敬了座上诸位一杯酒,便宫女儿的搀扶走了。路过宾客席位时,指尖在一个人的肩上轻点,悄声道:“云杪,你也来。”
于是白无祁陪着母亲在榴花间的小径等了一时,等来的不仅是康王太妃。
女人约莫二十来岁,鹅蛋脸,远山眉,有一双碧清的妙目。梳宝髻,戴博鬓,穿着宝蓝蹙金云鸟纹团领袍。额间点着一枚朱砂花钿,耳下挂着一双东珠耳坠,端庄沉稳,优雅持重。她温顺乖巧的站在太妃身后,像白瓷,像玉雕,像一切理应被放在壁橱间被妥帖珍藏的宝物般,在月色中璀璨,在日光下生辉,在这片烈烈榴火中静悄悄地绽放,不动声色,却胜过繁花万千。
诚然说,白无祁初入北梁,根本分不清中原人的脸。时有才打过照面的人,转脸就忘了的事情发生。但这一次,他觉得他一定会记住这个女人。不是因为这张脸如何得瑰丽绝伦——而是她的裙裾间挂了一副碧玉佩。
和假山里的那个偷欢的男人是一对。
1阿史那:高贵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