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寺的禅院并不大,即便时常有贵客出入,也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简朴干净。
榕树下枝叶摇晃,风携卷着从佛堂处飘来的浓郁香火味。穿着藏蓝便服的俊秀男人坐在视线的不远处,袖子被虚虚拢了一把,露出的腕上戴着一串编织精巧的红绳,修长的指头捻着一枚白子,气度悠然,眼底带着令人心醉神迷的惑人风采。
另一侧的少年就显得局促毛躁的多。
他本来就不擅长下棋,心中盘横着乱七八糟的心绪,胡乱应对了一阵子,如今回过神,才发现错落百出。对方已经尽可能地在退让了,可自己实在是无药可救,下一步,不论落在这里,都是杀招。眼看着就要输了,却迟迟不肯落子,这种在中原文臣间被称为体贴的含蓄关切,却令他无法郁烦:“不下了。”
一伸手,把棋子打乱了。
“我输了。”白无祁起身,理了理衣袖,用毫无歉疚的语气说,“不好意思,薛大人,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薛成和笑笑,低下身去捡掉到地上的几枚棋子,起来后放到棋盅里,“无妨。”他自然地收拾起残局,“我也是郡王这般年纪过来的,那时也最不喜欢这类地方。即便什么也不做,来这里也会觉得烦闷。”
“……嗯。”白无祁觉得呼吸急促,用手拨了下额间并不存在的乱发。
他下意识地向上手间的禅房看过去——那是母亲休息的地方,不过现在,是叁个女人说话吃茶的小天地。北梁没有柔然所谓的男尊女卑,何况这间南山寺主供观音菩萨,往来的香客又多是女眷,一来这儿,男人便成了多余的。他和薛大人算是好的,那位姓李的官人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肩负着照顾他们的重任,一头扎进了另一头的厢房,到现在还能隐约听见稚嫩的哭闹声。
那厢薛成和收好了棋,“禅房后方有一片小园林,虽然格局不大,但也别有一番风致在。郡王若有兴致,不如与我同去?”
“不了。”停在鼻梁上的指尖鬼使神差地往下移,碰到了唇瓣,他几乎不敢抬头与对方对视,“没兴趣。”
薛成和好歹也在庙堂间历练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位年轻的郡王对自己的抵触显而易见。他识趣的点头,简单介绍了一下寺内各处,就要离开。结果高大的少年忽然得跟了上来,“算了……随便逛逛吧。”
年轻的郡王话很少,但礼数不错,基本上有问必答。只是心思浮躁,身处在香火缭绕的寺庙,也心不在焉。简单转了一圈,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竹云便过来请,说是该回去了。所以又匆匆散了。
薛成和原路返回,正遇见过来找自己的妻子。
“怎么又去这里了。”没有旁人,傅明晞的声调要更清冷一些,“棋下得那么快?”
薛成和替她理了理领口,“小郡王不太会下棋,只走了十几招,便分了胜负。年轻人,心浮气躁再寻常不过了,叫他来这种地方,只怕比上刑还叫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