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在沙场上能抓住千钧一发时机的人,自然能听出最深层的隐义。孟无枝琢磨了一番这个耐人寻味的词,随后说,“意思是,也不是没有别的路走。但是你不想了,对吗?”
“还是孟姐姐最懂我!”傅明晞冲她一举杯,又眨眨眼,“干杯!”
当人被猛兽咬住了腿,下意识地会想要挣扎脱身,可往往手去挣就会搭上一只手,用脚去挣就会搭上一只脚,到最后尸骨无存。但如果是傅明晞的话,一定会在当时理清轻重缓急,为了性命毫不犹豫地放弃那条腿。
何况只是一个男人。
他们的开始本就是一场精心的局,说感情自然有,可最后真正在一起,是她权衡利弊后选择的结果——她给他光明的前途,他满足她狂热的偏执。如果薛成和一直尽心尽力地在当一个另她满意的丈夫,不论是怎样的麻烦,她都会在能力范围内不遗余力地去摆平。
榴花庭的事情本就是他的疏漏,他只挨了一个耳光,就理所当然地揭过了。自己却要为了他的错误不断找补,既要替他想该如何认错补偿,又要被个半大不大的臭小子纠缠骚扰。情绪反复的朋友还等着自己时常去安慰,大都花会也迫在眉睫。
傅明晞忙得心力交瘁,做丈夫的却一丝一毫地没有为自己着想,挥挥衣袖,又留下一笔情债。
倘若那次他真为自己喝下绝嗣汤,或许又是不一样的结果了。可他也没有。
不论是因为食言还是失望,总之就是没有以后了。
傅明晞兴致很高,连喝了两杯,耳朵烧得通红,眼睛发着亮:“和离书我走前放在桌子上了,他回去一定会看见。我这会子不忙着走,晾他一时再说——多来几壶,咱们不醉不归!”
如果是旁人,眼睁睁看着一段幸福美满的姻缘就要走到尽头,定是会忍不住惋惜。可孟无枝今年二十有八,还是孑然一身,对于男女之事态度向来清醒又豁达,加之了解傅明晞的性子,甚至没有多问,就默认了这桩惊天动地的举措。
历尽千帆的孟都督认真地捧住了她的脸,摇晃了两下:“现在不能醉——小杪,不要因为酒给借口。懂吗?”
傅明晞的酒量不错,虽然有些晕乎乎,基本的理智还在。被这样一提,立马就清醒了:是了。自己是一门心思想和离,可薛成和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就答应。若还酒气冲天的回去,只怕说什么都要被当做胡话。
“那算了。咱们随意吃一些,过两日你走前带着礼来我府上,我叫家里的厨子给你做一桌——到时候咱们好好喝。”
孟无枝笑,“这样看来,我为你挑的那礼物挑对了。你见了一定会喜欢。”又揉了揉腕,骨节发出咔嚓的脆响,“不着急。我大抵要在京华留一阵子。你离了也好,回娘家休息一阵子,说不定过些日子咱们就在朝上见了。”
傅明晞摇头:“我不想入仕。”也不想扫她兴,便又道,“也不好说。且走且看吧,若真的无事可做了,自然是要在那儿再见的。”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总要格外轻松,彼此默契地不提不愉快的事情,就着半壶酒,一桌好菜,聊了些闲话趣事。之后酒足饭饱,还是坐在孟都督的汗血宝马上被送回的家。原先心底的那些阴霾,早都一扫而空了。
因为午后薛夫人在花园动了怒,府上的仆役从还处在战战兢兢地戒备状态。提灯来接的小丫鬟见主子满面春风,却愈发愁闷了,闷着头,攥着灯把,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没敢说。
傅明晞心情不错,也很清醒,所以猜到了:“大人还没回?”
“……嗯,嗯。”小丫鬟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半个时辰前递了话回来,说这会子人已经出城了。约莫要叁五日后才回来。没说是什么事情。”
虽然本能地感到了恼怒,不过很快又平息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迟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