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蒋明珠点头,把福婶叫进屋里,仔仔细细地交待了许久。

天气放晴了之后院子里就有两个小仆役在扫雪,还有举着挑竿负责把枝头的积雪拍落的。蒋明珠在院中立了一会儿,就飘了一肩雪花。对着太阳眯着眼笑了笑,伸手给自己拍了拍肩。郑重说了一声“多谢”。

“不必和我道谢,”聂玄笑:“你不是说过么,我帮你也是有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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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柳氏这里,自早上在蒋明珠那儿受了窝囊气,心里就是一股火,走在路上还被树上落下的雪团冰着了颈子,真是又气又恼,差点把负责打扫院子的仆人打了板子。不得不回屋里换了衣服,才带着两个女儿和宝贝儿子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蒋老太太平素很是厉害,丈夫儿子从外官做到京官,如今儿子还位居尚书,高官厚禄。因此总是生怕规矩不够大,显示不出大户人家的气派来。

若是平日里柳氏来晚,多半要落下好一通训诫,但今日老太太的宝贝金孙蒋志飞也来了。老太太前后得了三个孙女,才好不容易盼到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一见他就笑开了颜,连忙吩咐身边丫头去多拿些点心水果进来,旁的事早就抛到了脑后,对柳氏也是和颜悦色。

蒋志飞今年刚满十岁,正是爱胡闹的年纪,但蒋云平日里对他管束得多,总是不得自由,到了祖母这里则是天大地大都没有他大,当然欢喜非常。叫了一声“奶奶”,就高高兴兴地去吃点心了。

蒋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看柳氏母女三人也是笑意满满,对蒋明瑾和蒋明瑜道:“明瑾和明瑜也坐下来吧,别拘着了。”

两姐妹点头应是,柳氏笑着给蒋老太太奉茶:“老太太,我听着老爷的意思,就这几天给明瑜和明珠把名字改了,咱们怕是很快要改口啦。”

她把这改名字全都说成是蒋云的意思,蒋老太太虽知道这事少不了她在后头撺掇,倒也不打算戳破,只是看了正在大快朵颐的蒋志飞一眼,半推半就地“嗯”了一声。

毕竟,宋薇不能再生育,蒋志飞眼看着就是现如今蒋家唯一的金孙了,嫡子总比庶子好听。

柳氏显然也是吃准了她的这点心思,才特地把儿子带了过来,这会儿更是顺杆爬:“不瞒您说,老爷这话说就说出口了,可我这里实在是太难做了。今儿去给姐姐送首饰和补药,差点儿叫明珠给打出来。若是为这件事闹得姐姐和明珠不快,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明珠那孩子,张口就是一句滚,还叫下人把东西都扔出去。真真是......”

蒋老太太拧着眉头:“明珠丫头当真这般说?”

“是呢,”柳氏作势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大概是心里实在不舒坦吧。其实...对我说这话倒是没有什么的,左右都是一家人。只是怕这孩子在外边也这般脾气,传扬出去总是不好......”

“喜鹊,你去请二小姐过来一趟,”蒋老太太一拍桌子,打断了柳氏的话。

柳氏心下暗喜,正要再添一把火,却听得老太太又把矛头转向了她:“我看哪,你也是太心急了点。路还没走稳当就惦记着跑了。”

她这话说得不算太隐晦,但也总归还是在孩子们面前给柳氏留了几分脸面。柳氏心里一梗,只得强打笑脸应了。

蒋明珠到的时候,柳氏正给儿子擦着手上的点心屑,一脸的温柔慈爱。蒋明瑾和蒋明瑜正讨论着绣样上的花色,老太太斜靠在榻上,让人捶着腿。

一看柳氏带着儿子在这里,蒋明珠便猜到她被“传召”,十有□□是为了早上她冲柳氏的那件事。开口叫了一声“老太太”,便束手立在一旁。

☆、第五章 初露锋芒

第五章初露锋芒

聂玄瞧了一眼,对蒋明珠戏谑地笑:“三堂会审啊。”

正如他所说,蒋老太太和柳氏是“主审”,一旁看似端庄坐着讨论绣样的两姐妹眼神也止不住地往这边飘过来,显然是等着看好戏。

“明珠,听你姨娘说,你娘的病还没好,还是起不来床?”蒋老太太先开了口,让她在右手边坐下来。

蒋明珠一躬身应了,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回祖母的话,我娘她...身体本就不好,昨日又得了我舅舅在嘉平关殉国的消息...今天、今天就越发没有精神了。”

她一手捏着袖口,说了这两三句话,已是红了眼眶。蒋老太太也有点心软,但还是咳了一声,板起脸来:“虽说你担心你娘,也不该冲撞长辈。你姨娘也是一片好心,你怎能这般莽撞无礼。”

“祖母为何这么说?”蒋明珠一讶,连忙站起身来:“孙女若有哪里做得不是,祖母尽管教训,只是这莽撞无礼冲撞长辈,孙女当真不知从何而来啊?”

蒋老太太看她神情不似作伪,倒像是真的不知出了什么事,便稍稍缓了语气:“你柳姨娘说,早上你把她堵在门外,甚至还对她恶语相向,可是有这回事?”

蒋明珠立刻朝柳氏看了一眼,满是讶异,目光再转回老太太身上时就带了点疑惑和委屈:“柳姨娘这样说,是怪我不曾请你进屋坐一坐吗?”

柳氏原本打定了主意不出这个面,让蒋老太太把这丫头收拾一通,好出了早上那口恶气。蒋明珠却偏偏把问题抛到了她面前,让她不能置身事外。眼看蒋老太太朝自己看了过来,眼里满是犹疑,连忙欠了欠身,沉声道:“进不进屋不过一桩小事,只是明珠你身为大家闺秀,怎么可以张口就...就要我滚。还把首饰补药都丢出去,这实在是、实在是太过了。老爷从你们小时候就聘了西席教你们读书识字,若叫老爷知道二小姐这般无礼,不知该气成什么样子了。”

柳氏说得痛心疾首,蒋明珠见她唱作俱佳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中当真是厌恶至极。面上却是一派难以置信:“姨娘怎么这么说?姨娘来看我娘是一片好心,我心里只有感激的,怎么会叫你,呃...姨娘送来的补药我还特地吩咐素月亲自去炖,首饰也都好好地放在首饰盒里了,我娘听说姨娘来过,还夸姨娘心思体贴呢。”

她说得真切,说到不敬的言辞甚至不太说得出口,模糊了过去,端的是教养极佳的娴雅淑女,说完甚至脸上都激动地涨红了,委屈道:“多说无益,老太太若是不信,不如叫喜鹊去我院子里看看,那药多半还炖在锅上。”

话说到这里,柳氏就算再愚笨,也知道自己是让她摆了一道,,暗恨自己太过大意,平日里小看了蒋明珠。面色一阵白一阵红,不知该如何接口。

蒋老太太瞪了柳氏一眼,显然也觉得是她在搬弄是非。心里便有些不喜,勉强道:“行了,既是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明珠,我这里也有一棵老参,一会儿你跟喜鹊去取了,看你娘那里是不是用得到。”

“是,谢谢祖母关心,”蒋明珠咬了咬唇,目中含泪,显然因为方才被“冤枉”而很是难过,却并未就刚才的事再多纠缠,乖巧地谢过了老太太,就随着喜鹊去了。

屋里没有镜子,聂玄也看不到她的脸,但仅凭着声音和腔调,他觉得自己也能想象出蒋明珠此时的模样。多半是明眸含屈,眉头微蹙。在脑中勾勒了一番后,不由笑出了声:“你还真是不讲究,坑蒙拐骗装委屈,什么都来啊。”

蒋明珠只觉得从昨天开始积累起来的怨和怒终于消散了些,语气里有了点轻松:“殿下学的是治国策,帮我出的主意是权衡利弊,乘势而为。至于这种上不得台面耍小聪明的事,就交给我自己解决吧。”

聂玄笑笑,觉得这小姑娘的性子当真是不错,不拘泥,不自恃:“丫头,你很好。”

蒋老太太对蒋明珠识大体懂进退的举动很是满意,待她出了门,又让几个小辈去外间玩,才让丫头把门关上。瞧着柳氏叹了口气。

柳氏被蒋明珠摆了一道,心下正是又气又恼,被她这一叹,更是添了几分羞愧。连忙解释:“老太太,我真的是......”

“行了行了,”蒋老太太打断她的话:“我知道蒋云答应过你,早晚要把你扶正,可你瞧瞧你做的事,也太不争气了,你与一个小辈争什么长短啊?今天的事,我就看在志飞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了。若是往后再有,就别怪我老婆子说话难听了。”

柳氏脸色更难看了些,却只得低头应是。新仇旧恨一并在心头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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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关事发后,皇帝动了真火,朝上一片混乱忙碌,连蒋云所在的礼部也多了不少事,一连忙了几天,都是入夜了才到家。

柳氏自前两天着了蒋明珠的道被蒋老太太教训之后,这几日不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就是在自己院中亲手弄些茶水点心,加意温柔,把蒋云伺候得十分舒心。

蒋云原本还想着宋芝出了事,这两日好歹要做个样子,多去宋薇那里看看,安慰一番,但偏巧儿子有些咳嗽,柳氏又甚是贴心合意,知情知趣,在她院中一拖就是好几天,也就把宋薇的事丢到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