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与蒋敏一贯是恩爱有加,见她前后脚地跟进来,便知道她是来“护驾”的,倒也没反对,只对沈策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策苦笑:“我也不知道,原本确实是喝得有点多了,到何嘉房里迷迷糊糊睡了,醒了就看到蒋明瑾坐在我床边抹眼泪。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娘和舅舅的那位姨娘就进来了。后来的事,爹便都知道了。”
沈凌奇怪:“怎么会喝多了?你本身就不好酒,在外头一贯也有分寸。是不是酒里有什么不对劲?”
沈策摇了摇头,却也并没有老实说自己醉酒的原因,只道:“应该是没有的,我...确实是多喝了几杯,桌上有几个喜欢闹的,被他们灌了几杯。”
都是年轻人,闹起来搂不住的事倒也并不少见,沈凌也点了点头:“往后自己多注意些,我看...以后就少跟你舅舅家接触吧。幸好和明珠的亲事也没有成。否则日后还不知有多少麻烦事呢。”
他说这话也并没有避讳蒋敏,只是看了看她。蒋敏见他并没有怪沈策,放下了心,也并无不悦,反倒点了点头,对沈策道:“我大嫂和明珠这孩子的确是不错,只是偏生没有儿子,往后柳氏那个儿子大了,我大哥家里是是非非只怕更多。咱们以后除了逢年过节的,就少和他们走动吧。等你考完这科春闱,也该早些把你的亲事定下来了。依我看,明瑾只怕就是故意陷害你,想嫁进咱们家来。”
沈凌却想得更多了一层:“也不见得,她拿的镯子明显不是咱们家的,她却偏说是,若当真是刻意为之,何必拿玉镯呢?倒不如随意拿个发簪扇坠儿的,这些东西常见,反倒不容易被拆穿。”
沈策脑中灵光一闪,只觉得想起了什么,却又抓不住,正要再想,却听得蒋敏道:“上回笑儿满月,我看到白家的姑娘...是叫白琦菲吧,跟着白将军一道回京了,出落得当真标志,听说也尚未定亲,策儿觉得如何?”
沈策连忙摆手:“这个...全凭爹和娘做主吧。”
见他不好意思,蒋敏和沈凌相视一笑,便也不再多问。只打发了他去温书,夫妻两人自行商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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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则浑然是另一副景象。
蒋明珠和蒋明瑜一左一右陪着蒋老太太回到家中时,蒋云、柳氏和蒋明瑾已经先到了一步,柳氏和蒋明瑾都跪着,蒋云则黑着脸站在一旁。
蒋明珠一进门见了这场景,便在心底叹了口气,喊了声“殿下”。
聂玄顿时拧了眉:“怎么了?手上疼?”
“啊,没,”蒋明珠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才觉得一阵接着一阵的疼。苦笑道:“方才还没觉得,被殿下一说倒当真想起来了,有点疼。”
“回去要重新上药包一下,方才你姑母弄得太匆忙了,”聂玄关照了一句,才又接着方才的话题:“那是怎么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蒋明珠倒觉得没有方才那种感伤了,心里一暖,便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看开了。”
这下轮到聂玄不解了,奇道:“看开什么?”
“我爹啊,我小时候觉得他对我和我娘不好,还羡慕过柳姨娘和大姐、三妹,现在想想,也不过就是这样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聂玄却听懂了,心知她多半是因为看到沈凌今日言行之中对蒋敏和沈策的诸多维护,以及处事的态度才会这么说,便笑了笑:“出生不能选,丈夫却是可以挑的。将来你可以好好挑个夫婿。”
蒋明珠只当他是玩笑,并没有应答,只握了握拳,走进了屋里。
蒋云只在蒋母进来的时候迎了下,稍微缓和了脸色,很快便又沉下脸来,把下人全都打发了出去,亲手关了门。
蒋明珠眼观鼻鼻观心地找了个下首的地方站着,心知今天定是有一场狂风暴雨了,索性沉下心思等着。
而柳氏和蒋明瑾自知惹了大麻烦,谁都不敢先开口,只默默地掉眼泪。
蒋明瑜虽不明所以,却也看得出这会儿情势不对,也战战兢兢地往蒋明珠身边靠了靠。
蒋云恨不能把这母女两人扔到十万八千里外头去,眼不见心不烦,却又有满肚子的怒气没处发,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恨道:“说!是谁出的主意!”
蒋明瑾怯弱地分辩:“爹,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在外面丢的人还不够么?!现在还敢跟我说谎!!”蒋云早已认定这件事是柳氏母女自己设的局,想套住沈策,见她否认,劈头就甩了她一巴掌,怒道:“老老实实说!”
蒋明珠站在七八步之外都听到响亮的一声,一旁的蒋明瑜顿时吓了一大跳,惊得一个字都不敢说,往后缩了一步。
蒋明珠其实也有些惊讶,她还没见过蒋云发这么大的火,不由有些担心蒋明瑾害怕之下把真相说出来。
柳氏一看女儿被打得伏在地上,又是心疼又是害怕,连忙把她扶住了,哭道:“老爷这是要打死明瑾么?倒不如先打死了我吧。”
母女两人鬓发也散了,脸上又是红印又是眼泪的,实在是狼狈不堪,若是平日里,蒋云早就心软了,然而这一回只要一想到她们做的事,便只觉得她们可恨可恼,怒斥了一声“闭嘴”,推开了柳氏。
蒋老太太一直就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儿子这么怒气冲天的,也觉得有点过了,忍不住拿拐杖敲了敲地:“蒋云,你这是做什么,真要闹出人命来么?”
蒋云正在气头上,冲道:“要能打死她们倒好了,也省得我还得费心思去给她们收拾烂摊子!”
蒋明瑾依旧一言不发,只恨恨地看着蒋明珠,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蒋云身上,蒋明珠一直被她看着,干脆朝她眨了眨眼。
聂玄不由大笑,一边斥道:“别闹,小心她真的把这件事全说出来,拼个鱼死网破的。”
蒋明珠对他笑了笑,反倒轻松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想说就说吧,左右我又不会认,至于我爹信不信,我已经不在乎了。”
聂玄无奈:“能不捅破最好还是别捅破了,回头传出闲话去说你有心机爱算计的,这名声可不好听。玉瓶打鼠,没这个必要。”
蒋明珠笑道:“我不在乎。”
聂玄心下一黯,心道我又何尝在乎呢?却到底还是笑了笑,温柔道:“傻姑娘,你还要嫁人的。这世间的男子,多半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是朵解语花,而不希望是个乘妙计的锦囊,即使你真的能谋善断,助他良多,在外人面前,也最好别有这好算计的名声。”
蒋明珠沉默了会儿,还是听了他的话,低了头站着,再不去理会蒋明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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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瑾到底没有说出玉镯的由来,只一口咬定就是沈策送她的。蒋云自然不信,见实在问不出来,也是心灰意冷,只挥了挥手,冷淡道:“你既不肯说实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至多不过养你一辈子,我蒋家这点银子还是有的。往后你也不要再出门了,只说在家养病,等过几年,就去乡下庄子里待着吧。”
这便是打算彻底抹去她的存在了,养个病一养便是十年二十年,最后给她一处庄子,让她自生自灭。蒋明瑾吓得花容失色,几乎全身都在发抖,哭道:“不...爹,求求你,不要...我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到这个地步她都不肯改口,完全是因为改口了之后只会更惨,蒋云却不知道这一层原委,心里倒也有些疑惑了,想着是不是沈策与她当真有过往来。
一屋子的人正僵持着,宋薇却在外头敲了敲门。
蒋明珠一回府就命素和回去传话说是在蒋老夫人这里说话,要稍微晚些回去。素和是一板一眼的性子,宋薇问什么便答什么,一下子就把蒋明珠手上受了伤的事说了。宋薇心里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
她到底是蒋家的主母,府里下人自然没有去拦她的,好在她也不是骄狂的性子,到了门外见关着门,便伸手敲了敲,没有推门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