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来大凌,虽未打探到想要的消息,却也是不虚此行。
这大凌的水,当真是很深啊。
大凌这些皇子,个个本事非凡,只可惜心思各异。若他们能同心协力,单就东楚那只有太子楚千浚一人能勉强拿得出手的皇家局势,哪会是大凌的对手?
不是他数落自己的好友,若是大凌这些皇子,随便一个能全心全意的为着大凌着想,楚千浚都不会有任何可乘之机。
诸人各有算计,宴会却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偶尔轩沪侯和轩沪侯夫人说几句话带动带动气氛,剩下的就是歌舞一批又一批。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虽平淡,宴会却也能勉强算得上圆满。然而,素来宴会这类,最是容易有事发生,即便没有也会有人挑起,此番自然也不会例外。
南宫寒素来是个看戏不嫌多的性子,难得看到这种场面,自然不会轻易错过。于是在一场舞结束后,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笛,状似无意的开起口来:“素闻大凌女子才艺双绝,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见?”
东楚南宫世家现任家主那把玩白玉笛的标志性动作,在场有不少人识得。不过怕得罪轩沪侯,谁也不敢做那个出头人,只在底下窃窃私语。
轩沪途深深看南宫寒一眼,随即一声咳嗽,那些低语声便马上消失。
轩沪侯府刚摆脱掉通敌叛国的罪名,这些人大多都是打着巴结的目的而来,自然没有人会去触这个霉头。而在场不是打着巴结轩沪侯府主意的,譬如两位大凌王爷,却都没有那个闲心。
轩沪途刚正不阿,如今东楚与大凌交战,他自然不会给作为东楚第一富商的南宫寒什么好脸色。但人家毕竟不曾参与在其中,既是亲自登上门来,也不能将人往外赶。但这些前提都是在他能安分守己的份上,然他此时这副样子,分明就不是能安分的。
轩沪侯夫人见轩沪侯的反应,恐他那直性子爆发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毕竟来者是客,便急忙开口打断:“我大凌女子素来多才多艺,宴会到现在,在你们年轻人看来确实无趣了些,却是不知南宫家主此番,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好的提议算不上,既然夫人允了本家主这个无理的要求,本家主也只好厚着脸皮随便说一说。曾闻大凌第一美人沐桦家大小姐姿容绝色,更是有大凌第一才女之称。只可惜今日沐桦大小姐未到场,不知沐桦二小姐作为大凌第一美人的妹妹,可愿给大家展示一番?”
话音一落,众人脸色都变了变,甚至有几人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他,眼神颇为不善。
南宫寒却不甚在意。
这些人神色不一,却独独作为当事人的沐桦祁未作任何改变,把玩着手中酒樽,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就像南宫寒刚刚提到的,全然不是她一样。
但其实,轩沪逸看到了她微微上扬的唇角,不由给南宫寒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今日她心情本就不同以往,这南宫寒还偏偏这个时候往上撞,不是找死么?
南宫寒其实也不傻,他不过是想真正试探一次这个沐桦祁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要说这里最心直口快的,当属西小治,只见他又是佩服又是可怜的看着南宫寒:“小爷突然有点佩服你了,但是,小爷更可怜你。”
西潜焕剥了个葡萄放在西小治面前的碟子里,轻声道:“这种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莫要说出来,有些人,就是傻的。”
“对,这就是傻的。”两人一本正经的对话,还半点也未压低声音。
敢当面这么说南宫世家的一家之主,遖阳西家,的确有这个资本。
于是轩沪侯夫妇本来还因南宫寒的话而生着的气,一下消了大半。
齐佑之前觉得家主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孩子心性,但在大事上从来不会掉以轻心,此番举动倒是有些不像他的作风。
低声道:“家主,连西家大少都对这沐桦祁如此讳莫如深,您这般,恐有不妥。”
南宫寒却依旧不见半点担心,“不必担忧,我自有打算。”
这些他又岂会不知?只是这沐桦祁,居然能影响这么多人,即便他不关心国家大事,但作为楚千浚的好友,他也不会对他不管不顾。且就当他帮自己的好友探一探底好了,左右对他又没什么影响。这沐桦祁最多也就怼他几句,再严重也不过是让她那些个武功不错的属下去找他几回麻烦,没什么要紧。
他万万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当他在大凌及各国乃至东楚的生意都受到极大波及时,他有多后悔此时开的这个口。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沐桦祁终于将头抬起来,脸上带着清清浅浅的笑,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听闻近些年来,南宫世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南宫家主是个难得的商业奇才。”
南宫寒不知她在这个时候说这话是何用意,却也没甚在意,微微一愣后回过神来,“二小姐谬赞,本家主不过是靠着先辈积累的家产勉强过着活。”
“嗯,能有先辈积累的家产过活,也是不错的,南宫家主还请继续做那能为后辈积财的人才是。”
南宫寒面色微微一变,“二小姐何出此言?”
“呵……不过随便一说,南宫家主不必在意。”遂又道:“倒是南宫家主适才所说的让本姑娘表演什么才艺,本姑娘怕是恕难从命。”说完还朝他举了举杯,这个动作有几分潇洒。然在南宫寒看来却是挑衅。
“二小姐是不给本家主这个面子?”
沐桦祁脸上笑意一收,这个举动让旁边的轩沪逸心中都紧了紧。
“面子?南宫寒,你以为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话音一落,全场一片寂静。
南宫世家,便是大凌的一些世家,都不敢轻易开罪,这沐桦祁当真好大的胆子。
南宫寒和齐佑的脸色都变了变,这个沐桦祁,真是半点也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想着便是她再生气,也不会当众说出来,毕竟有些事一旦挑明,大家都不好看。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随意得罪的,不是什么有些本事的寻常世家小姐。
沐桦祁可不是那种会随意给任何面子的人。
“是本姑娘平日里太过温和了么?怎么什么人都敢往本姑娘头上找事?若非今日是轩沪侯府办的宴会,你以为,凭你刚才那一番无顾找我麻烦的举动,会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完了?南宫家主莫要忘了,这里是大凌,可不是你东楚。”往日里她懒得计较,这些人还就真当她好欺负了?
南宫寒也是那种被人捧得高高在上惯了的,如此被人打脸还是第一次,脸色不可谓不难看。“二小姐说这样的大话,难道不怕闪了舌头?”
“好了,如今是在我轩沪侯府,还请南宫家主卖本小侯一个面子,此事到此为止。”轩沪逸见事情不妙,急忙出来,怎么说南宫寒他也有过几面之缘,虽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与南宫寒这个人相处时倒也有些意思。
南宫寒也知道自己如果一直再争执下去,丢人也只会是他,到底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沐桦祁的不简单。“好,本家主就卖你这个面子,只是本家主没想到不过是想看一看大凌女子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才艺无双,竟会是这么个结果,算本家主倒霉。”
西小治却鄙夷的看他一眼,“想看女子表演,你提议谁不好?为何偏偏提祁姐姐,难道你不知道她是最惹不得的吗?要说平日里祁姐姐也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谁让你这么没有眼色呢?也是够倒霉的。”
大家一致赞同西小治的话,近几日的传闻,谁都知道这沐桦家二小姐此时心情不好,你还让人上去表演,人家夫君都快被人抢走了,能留下来继续这个宴会也都是给轩沪侯府面子,偏偏你这么没眼色。
但其实,南宫寒是冤枉的。在后花园听沐桦祁说话的口气,分明就是已将情绪调整好了。
而沐桦祁,也并非完全因为心情反应这般强烈。以前她与那些人演演戏,不过是因为日子过得无聊。然现如今她有许多事要做,也没了那许多与人虚与委蛇的耐性。事实上她就算应了南宫寒这个要求表演一下也没什么,但若这次轻易便答应,谁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有人当她好欺负来找麻烦?最主要的是,南宫寒此番举动,犯了她的忌讳。
从来受制于人就是她最不喜的,南宫寒居然敢打她的主意!
南宫寒不想与西小治一个小孩子计较,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丢人,起身道:“算了,看样子这里也不是很欢迎本家主,本家主就不打扰了。”
齐佑也跟着起身告辞,离开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沐桦祁所在的方向。
“南宫家主。”南宫寒应声回头,看向她。
“你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本姑娘不知道么?敢将主意打到本姑娘身上,这比账,本姑娘记下了。”
不可否认,南宫寒对她的聪慧和敏锐是震惊的,但震惊的同时,却也觉得自己的目的已达到。
向来高傲惯了的南宫寒自然未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嗤笑一声,“如此,本家主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