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2 / 2)

凤行 假面的盛宴 2432 字 7天前

凤笙问道:“邹运判可勿怪我多言,运判大人乃是六品官,每年的俸禄也有百两。如若只吃粗茶淡饭,一家几口应该绰绰有余,何至于需耕田去换米粮?”

邹运判一笑,老脸上的褶子深了几分:“方大人只算一家用度,可有算这分司衙门各处开支?朝廷规制的官员吏目不过数人,可这偌大一处分司衙门哪处不需要人手,即使老夫一再裁减,也是入不敷出。”

“难道……”后面的话,被凤笙吞了下去。

“方大人是说为何不收那些盐商的办公浮费,或者问他们讨要好处?”

凤笙面现赧然之色,大抵是入境随俗久了,在她心目中,几乎没有几个当官的是不贪的。范晋川算是一个例外,可这位例外在她的劝导下,对下属偷偷捞点补贴什么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办法,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事,在哪儿都不会存在,想要旁人忠心为你办事,就得先把人喂饱了,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跟你干活儿。

“且不说这淮北盐场萧条至此,近多年盐场已经裁减的只剩三处。这每年就出一趟纲盐,老夫实在没有那个手段,能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索性贪不了几两银子,不如干脆不伸手,免得污了一身清誉。”

凤笙品味过来后,赞道:“老大人大智慧!”

邹运判咂了一口酒道:“这不叫大智慧,不过是蠢人蠢办法而已,是让我摊上了这地方,如若换到泰州、通州两处分司,看到那银山银海,盐山盐海,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不贪。”

“老大人说话挺有趣的。”童百户道。

经过这么一出,三人倒也相谈甚欢,所以之后邹运判询问凤笙这趟来的真实目的,凤笙也没有瞒他。

“老大人不是感叹此地萧条,我这趟来就是为了这个。”

“为了这个?”邹运判重复了一遍,突然问道:“你有开山掘河之能?”

“无。”

“你能让上游之百姓不堵塞河道引水东流?”

“不能。”

“你有让海不涨潮,天不下雨之大威能?”

“无。”

“既然都不能,何以方大人敢大放厥词!”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客气了。

凤笙不以为然:“是不是大放厥词,邹大人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那老夫就拭目以待。”

……

吃了饭后,凤笙和童百户回到住处。

童百户正打算和凤笙告辞回房,刀七和一个锦衣卫的人走了进来。

刀七道:“少爷,这衙门也没给咱们安排饭食,是小的让人出去买还是?”

童百户对自己属下也投以眼色,对方还了他个无奈的眼神。

“这姓邹的,真是抠门至极。”童百户无奈啐道。

凤笙失笑摇了摇头,对刀七道:“你命人去买了回来你们吃。”顿了下,她又道:“让人去采购些肉菜米粮,接下来咱们可能要自己开火了。”

*

凤笙一行人就这么在海州分司住了下来。

她也不是光闲着,和邹运判了解了当地情况之余,每日不忘带着人出去探看地形地势等等。

处得日子久了,这邹运判除了为人吝啬点儿,别无其他毛病,为人爽朗耿直,十分容易相处。甚至是其老妻,也是个大智若愚的妇人,平时刀七他们做饭太难吃,都仰仗着邹太太和其儿媳操持,凤笙偶尔与其交谈一两句,颇有字字珠玑之感。

见邹家一家人虽过得清贫,但安于清贫,知足而常乐,完全有别凤笙以前见过的那些官员。再有权势富贵又如何,一经风浪,便战战兢兢,生怕覆巢之下无完卵。

如此这般,倒让凤笙有些犹豫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当海州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势必影响到邹家人的生活。

不过这只是一时感叹,当战轮已经推动,就不可能会停下来了。

凤笙让邹运判从下属盐场抽调人手,又择地方建造盐池。这趟她来,从淮南带了一批盐民,晒盐法经过下面人多番试验,已接近成熟,甚至范晋川都以为凤笙苦心经营此事,是为了逼建平帝对两淮盐道动刀,殊不知并不仅是如此。

她布下这步棋,其实是针对淮北。

淮北淤地甚多,此地虽多水患,但因地势关系,和淮南的水患却完全不同。淮北水患起因为水潮,而淮南却是风潮,所以水潮多的淮北,反而更适合晒盐法。

凤笙会知道这些全仰仗那位在大雨之中,骂着上天不仁,贪官污吏横行的老农。

老农其实并不只是老农,他原本为当地一河道官员,走遍淮南淮北,就想治理掉这祸害两岸百姓多年的水患。可惜想法不苟于世,受人排挤甚至贬斥,最后成了一名靠种田为生的老农。

殊不知普通的老农也说不出那番话,更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凤笙会萌生晒盐法,多是因为他。

如今拿淮北当试验地,若是此法可成,则淮北之局可破,淮北之局能破,则改革两淮盐道就有了契机,所以凤笙此行,是担负了大任务。

第53章

晒盐需要摊池, 铺设摊池需要人工。

不同于泰州, 海州因为盐务萧条,地方官反倒比盐官势大。而灶户凄苦, 身负盐课又背田税, 又无私盐补贴, 致使灶户经常发生逃亡事件,或者将田投献大户,自身沦为佃户。

邹运判不忍苛责百姓,却又对这种状态无可奈何, 只要每年够完成纲盐的任务量, 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 盐场中也就剩了些老弱妇孺。

也就是说, 海州分司根本没办法给凤笙助力, 她不光要出人出力, 还得出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