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略点了点头:“自上古至两汉、魏、晋直到唐、元、明、清。东珠以为,历朝历代后宫建制相对最为明确的就是唐朝。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品阶清晰,人数确定,十分规范。”
听她如此说来,仁妃与福贵人等皆不明白。
东珠见众人不明,便又解释道:“唐朝的后宫编制,皇后一人。四夫人即贵、淑、德、贤四妃,各一人。以下是九嫔,称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各一人。再往下,是婕妤九人、美人九人、才人九人,称二十七世妇。在此之下,宝林二十七人、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共称御妻八十一人。”
东珠说完,大家便议论开来,福贵人第一个发问:“什么昭仪、昭容、美人、才人的,听得我头都晕了。难道我们要用这些个称号吗?”
东珠道:“那也不必,只是对照这个级别与人数,用咱们自己的便是。皇后以下,设四妃,然后便是九嫔、贵人则对照世妇为二十七人,常在对照宝林是二十七人、答应对照御女也是二十七人、官女子对照采女,仍是二十七人。”
“这样啊。”仁妃似是听懂了,连连点头。
纳兰明惠却是心思烦忧:“贵人,要有二十七个?”
而福贵人则一语洞破天机:“皇后以下是四妃,那皇贵妃呢?”
众人齐刷刷盯着皇后,这皇贵妃的位子可是形同副后,直接威胁皇后,东珠的后宫编制里没有设皇贵妃,看来是在帮衬皇后,可是清朝开国以来是有皇贵妃的,如此倒要看赫舍里怎么说了。
赫舍里自知她们在想什么,从容说道:“福贵人问得好,本宫也是这个意思。虽然唐朝的后宫规制很明确,如今我们来修订后宫编制,要考虑到我朝自太祖开国至今已至四代,虽无定制但实例有的,也要参考进去。正如皇贵妃,形同副后,太祖太宗和先皇时都有,我们便应当补充进去。”
皇后这样一说,众人便心服口服,皇后毕竟大度。
而皇后仍继续说道:“这四妃的定制也有些简陋了。太祖太宗和世祖三朝,妃位的都不只这个数量。眼下虽只有昭妃、仁妃,但是想来新一批秀女入宫,或是从新人中选取,或是从在座各位中升迁,也不一定。所以,这数量还是不必定得过死。”
皇后此语,越发让人兴奋起来。
这就意味着,低位分的嫔妾,升迁的机会大大增加。
东珠心知自己领的就是一份苦差事,这些情形她何尝不知,可若是她一早就提出来,也许皇后会给她安一个随意扩充后宫数量意图媚乱皇上的罪名,所以因为顾忌皇后她才将后宫编制缩小,可这样不仅得罪了其他妃嫔,倒给皇后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东珠叹了口气:“那依皇后娘娘,妃位设多少人合适?”
皇后笑了笑,把目光投向皇上:“你又何必问我,直接问皇上便是。”
皇上微窘,皇后把这个难题丢给自己,这人设多了吧显得自己多少有些淫荡,若少了吧,又让人扫兴,眼见乌兰与明惠都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便说道:“既如此,皇后以下,皇贵妃设一人,贵妃设两人,而皇妃仍是四人即可,封号可选昭、仁、德、淑、慧、宜、温、僖、端、敬等字。但前朝有过的封号如太皇太后所用的庄字、慈和皇太后所用的康字、端敬皇后所用的贤字要切记,为避尊者讳,新晋位妃子不可复用。”
皇后点了点头:“这样甚好。数量上定了,封号也有了,如此不至繁复,也不会太过简陋。臣妾想,这九嫔之下,自贵人起至常在、答应、官女子,就不要限制数量了。”
听了此语,东珠瞪大眼睛,看着皇后:“不限数量?三百还是三千抑或过万?皇上一个人爱得过来吗?”
原本皇上刚刚端起茶喝了一口,这下子全都吐了出来。
仁妃赶紧上前拿帕子为皇上擦拭茶渍,福贵人却痛快地大笑起来,明惠与秋荣也掩面而笑。
皇后责道:“妹妹说话,也太没个轻重了。”
东珠自知失言,也红了脸,不再开口。
皇后想来是替她解围,又将话题挑开:“看你这后面所写的,按各人位阶饮食、起居、服饰等一应供给标准写得甚好,很是细致,连胭脂水粉、香饼黛石都考虑进去了,本宫看了觉得很好,也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再就是这秀女初选的章程,看你加上了棋琴书画和个人才艺,本宫倒觉得有些复杂了。选秀女,才学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品德。”
“对,皇后娘娘说的是,乌兰有个主意。”福贵人兴冲冲地说,“以前秀女都是一早入宫,由嬷嬷们查验检选后再依次经过初选、复选、殿选,这中间并不住在宫里,都是每日早上入宫、晚上出宫。乌兰觉得倒不如腾出一宫来让这些秀女住下,连着几日住在一处,也不许她们带人侍候。只让嬷嬷们悄悄看着。这样她们个人的脾气禀性便可摸清。”
皇后连连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秀女们住在一起,一时之间难免有许多不便,相处起来这人是好性儿还是计较,正可看得一清二楚。”
皇上看皇后与福贵人说的热闹,又看东珠有些泄气,自知这些考核秀女才学的题目是东珠费了心思想出来的,如今被皇后弃用也觉得可惜,便说道:“皇后与福贵人说得有理,但秀女之中想来也不乏有才的,你们定的法子总不致埋没了人家才是。”
皇后听了,立即点头:“是,满、蒙、汉语自然是要考察的。女红也是要紧。这两项是必察的。其余的,如各人有才艺,也可展示。但臣妾觉得昭妃所举的‘听音辩曲’‘诗词联句’‘古籍典章’‘手绘丹青’着实有些难了。”
皇上听皇后说了,又仔细看了东珠所写的考核办法,忽地便笑了:“你这哪里是替朕选秀女,分明是在选女状元。若这样筛选下来,料想也没有几个能中选的。”
东珠叹了口气,端起案上的茶浅浅抿了一口:“这一海碗是饮,一小盅是品,若为了解渴自然是要饮,若是为了得其中真味,便要细品。到底怎样,随皇上的便吧。”
说罢,东珠便站起身,在帝、后面前略俯了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此越礼,皇后面色微变,心中自然不快,暗想这昭妃实在是目中无人。
仁妃心中暗暗担心,东珠一早上的情绪变化,难道真是在吃自己和皇上的醋?原本东珠的心不在皇上身上,自己才能想法子与她分宠。可是若她真的意识到,皇上已经悄悄在她心中生根,若她对皇上认真起来,那后宫之中,谁还能阻挡她上位?谁还能再分去皇上一星半点的宠爱?
明惠则心跳加快,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她想的是,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昭妃一样,在人前这样随性而为,不再百般委屈。
荣常在更是吓呆了,这样,也可以吗?
福贵人却笑了,钮祜禄东珠,也终于未能免俗。
而几个女人的心思,都没有能让皇上分神。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婷婷背影,一丝甜蜜与微微得意的笑容悄悄浮现在天子脸上。因为他知道,虽然此时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可是她的心明明就已经跟自己越贴越近了。
这个早上,东珠的反应对康熙来说,实在是难得的暗示。他甚至为此在心底抑制不住地雀跃。原来,她也会为自己吃醋。皇上似乎找到了对付东珠的办法。
于是,皇上兴冲冲地上朝去了。
只留下一屋子各怀心思的女人暗自神伤。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落花有意流水情
城中某酒馆的包间内,费扬古自斟自饮,桌上已经摆着好几个喝空了的酒坛子,而他似乎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跑堂伙计推开房门,又拿来两坛酒放在桌上:“爷,您少喝点,这菜还没上齐呢。”
“无妨。”费扬古一伸手,扯去酒坛上的封纸,又倒了一大碗。
“嘿,你这个人,说好了请我喝酒,我人还没到,你自己就先喝了?”孙之鼎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