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鸣驹没说话。
万河继续游说:“我知道荧蓝比较排斥和人近距离的接触,但是他已经不小了,异性同性这一关都要过,一次不行两次、十次、一百次,总能克服的,他只是害羞而已……”按理说这些话轮不到他开口,可是万河是真有些急了,明星的时间从来耽误不起,虽说他知道潘鸣驹不比他操心得少。
“荧蓝……身体不好。”潘鸣驹直接打断道。
万河听着这句更是不懂了,李荧蓝明明看着很好,昨天拍摄的时候能跑能跳,吊威亚后空翻全没问题,他平时也不是没在运动,为什么每次谈到这个问题都会得到如此的回答……
“他需要休息。”潘鸣驹再次强调了一遍,并且直视着万河的眼睛。
万河闭了嘴,他明白了,这不是潘鸣驹的意思,是大老板。
一离开办公室,万河却还是憋不住悄悄啐了一口:“又要人红,又怕他吃苦,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
而那一边,李荧蓝去了休息室却没休息,他拿上帽子和墨镜又坐电梯下了楼,出门前,还去前台翻了两本杂志带上,直接朝西广场而去。
外面的日头火辣辣地,李荧蓝脚下飞走,没多时t恤就湿了一背,可他完全没减速的意思,直到进了在建的购物广场中央。
周围尘土飞扬,两旁机器轰鸣,他就像一支纯白的冰激凌不小心掉进了还滋滋燃着的炭盆里。
☆、 第3章 等待(三)
李荧蓝站在那儿,光是那格格不入的气质就吸引了工地上一圈不明意味的打量,换做以往他一定早就避开了,可是此刻他却没空在意,只不住左右寻觅着什么。
直到一个原本倚在铲车边带着大安全帽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你在找啥?”
李荧蓝回神,摘了墨镜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说到一半他似乎在琢磨该怎么形容才好,继而拿出带来的杂志一通翻找,指着其中的一张连页海报道,“和他……和这个人长得很像的人?”
如果此刻有认识李荧蓝的亲朋好友在场的话,无论是王宜欢还是朱至诚,又或者是万河、潘鸣驹,甚至是李元洲,大概都会被他面上的表情所惊讶,那么焦急,那么期待,眼中好像还含着希望的光芒,充满了情绪的起伏,和平日那个冷淡沉静的李荧蓝简直判若两人。
显然眼前的年轻人也有点被震慑,他盯着李荧蓝露出的脸呆了呆,这才低头往他手里的照片看去,盯了一会儿,年轻人神色微动,然后操着浓重的家乡口音名莫名其妙道:“你找啥子?这上头是大明星哈,大明星咋会在这儿哩?”
李荧蓝立刻摇头:“不是不是,不是真的这个人,只是像,有点像而已,我早上在你们工地外看见了,刚在脚手架上也看见他了,他应该很高,二十多岁,你再想想。”
年轻工友配合地皱眉思索,良久终于像是有了点眉目。
“哦……要不然是他?!”说罢就朝远处用力一吼,“洋子,有人找你呢!”
李荧蓝在听见对方说有这么个人时心猛然之间提的老高,可是当他喊出人名,再见到一个又黑又壮的土汉子应声慢慢走到近前,李荧蓝的心已经彻底落回了远处,许是因为摔得太重,还砸出了两道裂痕来。
年轻工友似乎毫无所觉,拍着来人的肩膀给李荧蓝介绍:“他叫张洋,我越瞅和这明星也越像,以前咋还没发现呢,哈哈哈哈,这可是俺们这儿的第一帅!!”
那张洋的确挺高的,但那张脸……姑且算是端正,可以在工地一逞英雄,可是却和李荧蓝要找的人相去甚远。
帅哥张洋对于工友的夸奖很是得意,两人当场就嘻嘻哈哈的不亦乐乎,待回过头却见刚站在面前的漂亮小伙子已经默默地返身离开了,那背影不仅显出一种孤独感,竟还有点失魂落魄的味道。
年轻工友目送着他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才挥别洋子三绕两绕地回了不远处的住宿区。
几座用集装箱改制而成的两层平房就杵在那儿,现在正是午饭时间,一伙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人手一个海碗或蹲或站地在那儿吃得稀里哗啦,见着他了还分神热情地招呼。
“喜乐,吃了没?赶紧的,今天有鸡!”
刘喜乐忙大声道:“慢着些,给我留点!!!哦,还有我哥的,别都吃了哈!!”
工友委屈:“你哥还要你操心呐,大盘的都在他那儿呢,你要有良心给我们多分点才是。”
刘喜乐脚下一顿,立时明白了,退回两步朝屋里努了努嘴低声问:“又来了?”
工友也压低了嗓子,一脸羡慕:“可不是……喜乐啊,是兄弟才这么说,这王监理他妹妹虽说胖了些,不过那也能显得家里油水足啊,跟她哥的差事正合,你也知道阿坤的条件,人姑娘大风大雨的一周一趟过来老送东西,你让阿坤脑子长点进,他不要可一堆人排队等着呢。”说着还指了指身后一群探头探脑的老光棍儿。
刘喜乐把脸一板:“人看上了我哥,我哥就得要啊,那这老婆能娶到北广场那头去,我哥条件怎么了?他条件好着呢!又不是不愁人喜欢,刚还有个长得好看的来……”正要大肆牛逼一番,一想那人性别好像不太对,虽然长得比大姑娘还美,但刘喜乐还是把话吞了回去,“总之行不行还要我哥看得上才是真的!”
在工友一派的群嘲表情里,刘喜乐哼哼唧唧地转身推开了门。
约莫也就6、7平米的小房间内并排摆了两张双层床,中间一张破破烂烂的小木桌,没有椅子,也没别的家具,此时两边的床上各坐了一个人,左边是一膀大腰圆二十来岁的姑娘,她正端着一脸盆大小的砂锅探着身不停往对面的碗里添菜,一边捡一边还亲昵道:“坤哥,多吃些多吃些,这可是我老家特产的走地鸡,油多肉厚,吃了才有力气多干活呐……”
而右边则坐了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人,身量该是很高,那长腿蜷在才到膝盖的小桌下显得颇为别扭,背脊却是笔挺的,像一杆标枪,正低着头吃饭。
听着门扉的动静,男人放下碗转过了脸,他眉眼如锋,鼻高唇薄,脸颊瘦削,再搭上比小麦还深点的健康色皮肤,真和刘喜乐刚在杂志上看见的模样有点类似,不过更有男人味,也更好看。
大明星在我哥面前也只能算个屁!
刘喜乐与有荣焉地总结着,只是待又对上一旁的王家胖妹妹时,这膨胀的虚荣心噗得就像被人拿针狠狠扎了一下,爆出一个大响儿来。
不配!
实在是不配!
在被那发现到他进门的王家妹妹嫌弃地瞪了两眼后,刘喜乐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他朝人龇牙笑了笑:“啊哟,又见面了,真是辛苦!”那个“又”字咬得颇重,让人想忽视都难。
王妹妹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收了,一把抢过对面男人的饭碗,连带着手里的盆一道直接就往旁边的垃圾桶里砸去,然后不待两人说话,摇着她那巨大的身型就气哼哼地走了。
一声摔门的砰响过后,刘喜乐挖了挖嗡嗡直叫的耳朵,摊着手满是无辜道:“这是学过变脸哈,脾气真够爆的,娶家里去还得了,上回是摔门,这回又多了摔碗,下回再来屋子都给震碎了。”
转头见高坤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工服,闷热的室内早已蒸得他头发都湿了,汗顺着鬓边直往下淌,喜乐做了个让他赶紧脱衣服的动作,道:“大热天的吃那么多鸡真上火,哥,你既然看不上,下回不用对她那么客气,你要碍着王监理的面子不好意思回绝找我不就行了。”那丫头每次来就缠着他哥陪,难得的午休全搭她身上了,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也就他哥脾气好,还顾及着礼貌这么热都不能光膀子。
高坤却摇了摇头,从床上站起,脑袋只差十来公分就要挨到房顶了,他走到垃圾桶边,蹲下身把自己的碗从一堆油腻里扒了出来,用抹布擦着。
“不换了,一会儿还要上工。”
刘喜乐的视线又被他腕间露出的一抹白色绷带刺到了,心里更不舒坦了:“我来我来!碗放着我来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