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雪一踩,咯吱咯吱地响,走两步,响一响。
站住了,背后还有雪声。
徐椀听着这脚步声,失笑:“是谁跟着我呢?”
话音才落,雪声就在背后响起,来人快步上前,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睛,少年最近说话嗓音变得跟从前不大一样了,他再故意捏着嗓子说话,更是怪声怪调的。
“你猜猜,我是谁?”
“呃……我猜猜,这声音我没听过,是猴孩儿?”
她故意说他是猴儿,李显顿时失笑:“你才是猴孩儿,再猜!”
徐椀伸手来抓他手:“那我猜是……我管你是谁!”
她一跺脚,踩在他脚面上,李显吃痛,连忙放手。
徐椀再一转身,对上他的眼,笑吟吟地:“诶呀,是皇上啊,皇上不会怪罪我的吧?我可不知道是你,不是故意踩你的啊!”
怎么能不是故意的,可李显见她笑闹,只有欢喜,当然笑意更浓:“不知者无罪,算你无罪了。”
李显身后只有两个宫女远远跟着,定睛一看,其中似乎就有徐婼。
姐妹相见,也只笑过。
回身往里走,徐椀继续踩着雪深的地方,咯吱咯吱地:“皇上怎么又来了?”
李显跟着她的脚印,也踩着玩:“宫中多无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得我有空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不想看见我啊!”
徐椀笑笑,当然否认:“哪能呢,你要是心烦,就过来说说话。”
她走上石阶,李显却是奔着墙角的干枝走了过去,随手折了一截,这就拿了手里。
徐椀返身走回,好奇地瞥着他:“折这个干什么,梅花还没开呢!”
李显笑笑,拿枝头点着她的肩头:“这干枝我送与你,你插在瓶子里,看看经过皇帝的手,能不能开出不一样的梅花来。”
说着递了她的面前来,徐椀顺手接过,忍不住笑:“都不知能不能发花呢,还开花,就怕放了瓶里也不能活,到时候还不如外面雪堆里的。”
李显叹了口气,回身又折了一枝长长的,依旧拿梢头扫着她的肩:“那我也拿一枝,看看能不能活,人都说做了皇帝金口玉言,我让它活,看它怎个不活的,你也好好养着,看咱们的花,谁的能开。”
徐椀本来就喜欢花花草草的,只当他是玩闹,不大在意:“好啊,我一会就插瓶子里。”
她微偏着脸,脸边的碎发更是随风而动,那松动的发髻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偏偏笑眼弯弯。少年就在眼前,定定看着她,只觉少女这般笑着,竟也有妩媚之色,不由得看着看痴了去。
徐椀一回头,绾着的长发真个掉落下来了,她一手扶住,连忙往石阶上去了:“诶呀我的头发!皇上快回吧,我可走了!”
她一拧身走了,那纤细的腰肢瞬间走出他的眼底。
李显捏紧了花枝,也未停留。
本来就是偷空出来的,笑闹了一阵儿,也该回去了。
走出庭院,宫女们连忙跟上。
他手里的花枝扫在雪面上,在咯吱咯吱的声音当中,也似乎能听见她的笑声,还未走远。踩着雪,李显这就回了承泽宫,他和皇后虽然并未圆房,但是却是分别住在两个寝宫当中,相距不远。
让徐婼拿了花瓶过来,李显亲手将干枝分成几段,插了水中。
正是仔细端详,王韵带着两个宫女过来了,徐婼连忙跪下见礼,这小皇后今年也才十五,说是才及笄,一身凤袍在身,也添了许多贵气。
她柳叶弯眉,也是淡扫蛾眉,端庄秀丽。
李显并未回头,拿着剪刀修剪干枝,王韵跪了他,见他没有应声,径自起来了。
走了他的身边,少女也是笑:“皇上好兴致,哪剪来的花枝,我看着像是梅花。”
李显心情正好,回眸看了她一眼,嗯了声:“是梅花,皇后觉着我就用水养着,能不能开?”
王韵点头,自然称是:“皇上养着的花,可是一定会开的。”
李显笑,负着两手转过身来:“好,借皇后吉言,现在朕去南书房去批奏折了,一天天也不得空,真是一天天也不得空呢!”
分明是抱怨的话,但是语调轻扬,显然是有好心情的。
两个小太监连忙跟了上去,去南书房时,从来不许宫女跟着的,徐婼就留在承泽宫中,收拾着东西。李显才修剪下来的一些碎屑,她都一一打扫了去。
打扫走了之后,她想起徐椀和李显笑闹时的模样,心里生出些别的东西来。
她在花瓶前面,站了一会儿。
脑海当中,都是少年跟着少女身后的模样。
那时候徐椀快步走回来,可她没有看见李显,小皇帝不许别人上前,自己轻手轻脚就跟了过去,他在徐椀面前,那般笑意……
王韵本来是过来坐一坐,见李显去了南书房,本来也是要走,在他寝宫转了一圈出来,看见一个宫女看着那梅花的干枝发着呆,轻咳了声,她也站住了。
徐婼听见她的声音,回身忙是跪下。
就像是心思被人看见了一样,神色慌了一慌。
王皇后这就笑了:“你叫什么名字?我瞧着你常跟着皇上,可知道这花儿哪里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