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兄,你说运河两岸的人反了?”二郎这时候抬头问向齐君昀。
“嗯。”
“这就是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谢慧齐听了,立马坐了起来,就去瞪口无遮拦的二郎,吓得二郎直往床角躲,捂着眼睛就说,“我不瞎说了,阿姐,我不瞎说了!”
“再说抽你!”谢慧齐举着包子手就往他胸前狠狠晃了一下。
“好了……”齐君昀偏过头,轻碰了下突然凶神恶煞了的小未婚妻的头,把露出被子的二郎又拉了回来,与他淡道,“在外面这等话要一字不说,知道了?”
“知道了,”二郎这时候又不怕了,大咧咧地道,“我这不跟你说吧,你是姐夫嘛。”
齐君昀轻笑了一声。
谢慧齐无可奈何地看了二郎一眼。
二郎不是没有心眼,他知道讨好人,但到底还是太小了,做事说话就是他自己觉得稳重,但在成人看来还是太嫩了。
“嗯,”齐君昀沉吟了一下,考校起了他的功课来,“益先生跟你们讲过天下家国篇了?”
“讲过了……”
“那你跟世兄说说,这篇天下家国的意思。”齐君昀换了个往下一点的姿势,问着身边的小公子。
谢慧齐有点愧疚地看着他,这深更半夜的回来睡个觉,还得帮她教二郎。
齐君昀也没看她,这只是手一拉,把她拉到怀里,嘴往她发上碰了碰,轻道了一声“睡吧”,就转头听着二郎讲他对天下家国篇的见解了。
不日,户部尚书在家中上吊身亡,谷展烨得对圣令进宫,被皇帝指为户部尚书。
当日下午,得信的谷舅母带着女儿来了国公府,给齐老太君磕头。
磕完头,说了会话,母女俩得了老太君的令,跟着谢慧齐到了她的屋子跟她说几句体己话。
谷舅母一路心不在焉,等进了屋,丫鬟婆子们都退下去了,谷舅母拉着谢慧齐的手默默地流起了泪。
谢慧齐本来是笑着的,但见苍老瘦小的舅母哭得这般无声无息,心里也是有些酸楚。
“舅母,我没事的。”
“娘,别哭了……”谷芝堇拉了母亲的手。
谷舅母“哎”了一声,轻叹了口气,便没再说话了。
她也是无话可说。
好像自皇帝登基,俞家上位后,他们几家的人生第一步都走得异常的艰难。
可这又有什么法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我们这次过来是跟国公府道谢的,”末了,还是谷芝堇开了口,她也没怎么看表妹的脸,看着她脸边的一个方向与她道,“阿父说,等忙完这段,过年了他就亲自上门来接你跟大郎他们回家过年。”
“好,我知道了。”谢慧齐微笑道。
“嗯,那我们走了。”谷芝堇也觉得这里没法呆下去了。
一想他们家的起势是小表妹拿命拼来的,她就有些坐立不安。
谷家母女来得匆匆,走得也快,就是国公府留了她们的饭,她们还是赶着回去了。
她们临走前,谢慧齐本来还想跟她们多说几句的,但一看到舅母的泪眼,便把话又咽在了嘴里。
他们已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连心其实也都是挨得近近的,可有些话,那些过去的事,真的是一个字都不能提。
只要一提,就好像他们身上有个地方就会彻底崩塌,而他们谁也救不也谁。
十二月初,国公府门前的人被强行驱赶走了,没几天,七,八,九娘子就从府里嫁了出去,因京城风云不断,国公府的这几桩喜事办得静悄悄的,连宴也没摆几桌,但谢慧齐也想了个法子给她们找补了过去,就是在她们回门后,让家里的大管事娘子带了仆从,送了趟礼过去,以示国公府对她们的看重。
但张家的三个妞已经订了亲事在身的两个妞都没嫁,十二月出头一点,她们就回家过年去了,张大人在给国公府的信里说他明年开春进京会带小姑娘们给国公府的主子们磕头。
国公府也忙起了过年的事,这个时候谢慧齐的手也拆了布条,看着就几个伤疤了,脸上也是脱了痂,虽还有点粉色疤痕,完全恢复好还要一段时时,但好在不仔细看的话也不是很看得出来。
十二月中旬,一直没归家的齐君昀突然回府,说要去江南解决叛民事端,齐老太君一听这个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再醒过来时,握着大媳妇的手流着泪道,“我真的不想活了,媳妇,就让我死了罢。”
国公夫人给她擦着眼泪,淡道,“您现在还死不得,曾孙都没抱着。”
齐老太君一听这冷冰冰的话,差点没气昏过去。
齐君昀这头一说要去江南,是即日就要起程,他回国公府只是交待事情的。
他跟祖母与母亲分别说过话来,就带着谢慧齐回了他住的鹤心园,告诉了她放着金库完整的一套钥匙的地方。
末了,他说了如若他从江南没回,她需如何带着家里人活下去的几个办法。
他一直说个不停,谢慧齐听到最后都木了,连眼泪都已经掉不下来了。
他们说话的间隙,齐大过来暗室来报了两次,说宫里的公公催得紧……
齐君昀把事情一说罢,就拉着她出了暗室。
“好了,回去吧。”一出鹤心园,齐君昀摸了下她冰冷的脸就转了身,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走成,袖子被人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