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2 / 2)

肖珏见她安分下来,嘴角这才牵起弧度,转头对王炀之道:

“我不懂君子之道,却也懂得一句:君子不夺人所好,却不知老师是否明白呢。”

他笑得极虚伪,一口一个老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王炀之要有个为人师表的样子。云意姿攥着桃花枝,冲王炀之无比尴尬地笑了一笑,手腕蓦地一疼。

肖珏:你再抛个媚眼试试?

云意姿面无表情:

公子您要是瞎了可以找医官治治。

王炀之将他们二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不禁蹙眉,缓声道,“她与你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公子此举,恐怕不妥吧?”

“我与老师怎会一样?”

他们可是两情相悦。

肖珏攥着云意姿的手,满脸不以为然:

“说起这个,我方才路过正堂,恰巧看见了新妇的尸体呢。谁能想到,这人还未凉,她的夫婿便对旁的女郎如此失礼?倘若她阴魂未散,此时看到这些,待到午夜时分,恐怕老师您,也不能安寝吧。”

他笑眯眯的,一副很为王炀之着想的样子。

话一说完,便有一股阴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就宛如什么在空中走过,云意姿忍不住抖了一抖。

她还是很信这些个怪力乱神之说的,不然前世也不会常常让僧人到参商殿讲经,何况就连她自己, 旧十胱 (jsg) 都亲身经历了重生之事。

毕竟谁又能说清,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魂的存在呢?

王炀之听了肖珏的话,却将眉毛一拢,微微露出困惑,“公子何出此言。”

玄黑的衣袖在风中飘动,脸色沉静,“这世上,哪里来的鬼魂呢?人的生死,就像四季的运行一样,本来没有生命,也没有形体,没有形体,也没有气息。在若有若无之间,变而成气,气变而成形,形变而成生命。死与生,皆命也。无善则死,有善则生,不独善也。生死有命。”

王炀之阒黑的双眼之中,带着一股凌于人世的超然与空澈:

“死生,都是‘命’罢了。”

云意姿没有想到,他对于生死,竟是如此看法!

王炀之并不觉得有什么,其实他内心不觉得死亡乃是什么恐怖之事,在道玄思想中,死,是一种解脱。

他对于生死持有的态度本就与世人不同,何况杀害佟荷的人,确实受到了制裁,这正是顺应了因果报应啊,所以,又有什么值得感怀、畏惧的呢?

云意姿望着他平静的双眼,忽然说,“司徒大人,其实,您也是从犯吧。”

杀死佟荷的凶手是越嘉怜和越嘉梦。

然而,他们都是帮凶。

闻言,王炀之与肖珏同时看了过来。王炀之眉毛一动,轻轻一笑:

“不知女郎何意?”

云意姿垂下眼睛,慢声道:“在婚礼进行的时候,您就意识到了嘉梦宗姬要做什么吧。明明可以当场拦下,搜出她身上的毒.药,或者派人查验越嘉梦单独送给新娘的礼物,只要你做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但是你没有,而是听之任之。”

“因为你,并不在乎新婚妻子的死活。”

她低声添了一句: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佟荷。”

王炀之沉默不语。

他是一个生性不喜欢拘束的性子,也确实因佟荷之死而感到松泛,尽管俩人并没有什么仇怨,他并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云意姿终于看明白了这位司徒的心思,微感齿冷。她承认,不论是从家世,还是相貌性格来看,王炀之都是一位优秀的男子无疑,甚至到了完美的地步。佟荷遇害,他之后种种调查安排,也尽到了为人夫婿的责任,可此人的本性,到底缺失一份人情味儿,如同游离在世外的仙,疏离寡淡到了极点。

这样的男子,就算条件再好,也绝非能相伴一生的如意郎君啊!

云意姿不禁庆幸,她不是轻易就会动摇的性格,否则叫他三言两语说动了心思,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时,有人悄悄凑到她耳边说,“云娘,我就不同了,不会同他这般。”

温热的气息撩过耳畔,少年声音微微的喑哑,清润如同雨后青笋:

“我可不会同他一般,随随便便就娶了别人姑娘,还如此冷漠,毫不关心妻子的死活。若是我娶进门来的妻子 旧十胱 (jsg) ,定会小心呵护,绝不叫她受半点委屈,旁人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便血洗他全家。”

说到最后,当真是振聋发聩了。云意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几天不见,不知道哪里习来这么土的情话,还有这如同莽夫一般的宣言,见他眼睛亮亮的,像是在期盼她的回应,云意姿又气又好笑,胆子也大了起来,忍不住在衣袖的掩护下,往他腰上掐了一把。肖珏“哎哟”一声刚叫出口,硬生生憋住了,只拿笑眼睨她。

王炀之被这俩人偷偷咬耳朵,完全拿他无视气的够呛,沉着一张俊脸。云意姿实在不想再跟俩人纠缠下去,便温柔对他道:“今日司徒大人累了一天,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导致有些不清醒,我应该体谅。之前说的话,意姿就当没有听过,不作数了。”

王炀之:“作数。”

云意姿苦笑着作揖,“还请大人放我一马。”

肖珏忽然拽住云意姿的衣袖,面无表情地说:“我方才见了血,现下不知怎的颇为头晕,还需劳烦女郎,搀我下去歇息。”将她的手腕扣得愈发紧,强硬不容拒绝。

王炀之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人,无.耻且幼稚,转身之际,还歪头冲他挑衅一笑。

59.百国宴(7) 给云娘看看我的宝贝。……

王炀之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 未作阻拦,他晓得来日方长的道理。

世间真爱之人是何种眼神,他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云女郎并不像是公子珏所说那般, 与他两心相许, 她看着少年的眼神中并无爱慕依恋, 许是因着什么缘故, 才不得不虚与委蛇。

王炀之半点也不担心, 他一向是极有耐心的, 眺望远处一片桃花林, 大概再过一夜便可全开了, 这桃花名为“春水碧”, 颜色比一般的桃花美艳, 娇贵至极,难以在洛邑的水土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