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2 / 2)

真有钱……陈星心想,几百两银子的琴就这么扔地上也不管了,于是弹了弹,行云流水般地奏出一串音。

项述在食肆中买了荷叶包的蒸点与烧酒,过桥回河畔时,忽听见了熟悉的乐声,正是那天自己在哈拉和林城楼上,告别敕勒古盟时,用羌笛吹奏的浮生曲。只听琴音断断续续,仿佛奏琴之人记不清转折与琴谱,其中几次变调后,却比铿锵的羌笛声更柔和了不少。

项述:“……”

项述站在桥上,只见陈星远远地坐在河边,膝前一古琴,枫叶飘飞,他认真地弹着琴,不时还要想一想,那景色当真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过得少许,浮生曲弹完,项述转身下桥,又听河畔枫林中弹起了一曲从未听过的曲子。

曲子刚起手时,不乏孤寂冷清之意,数声寥寥,然而随之弦音急缓交错,一轮接着一轮,如漫天银珠迸发,又似重锤响地。

琴声疾催,霎时一阵风吹来,和着漫天枫叶,豁然开朗,如浩渺烟波,群山苍茫,候鸟南渡北归。琴声柔和,却在那娓娓琴音中,透出山海壮阔的宏大气势。

项述一时竟听得有点入神,及至陈星忽然察觉他在身后,便停了奏琴,回身笑道:“买来了么?我要饿死了。”

“什么曲子?”项述问。

“归去来,”陈星说,“陶潜作的,不知道他今日来了没有。你买了什么?不是说不喝酒吗?”

“少喝点,”项述说,“你一喝就醉。”

正值此时,那琴的主人回来了,正是拖家带口的王羲之,双方见过礼,寒暄数句,项述看那模样不太耐烦,用过饭食后,陈星便拉着他起身走了。

“你喜欢那首曲子?”项述忽问。

“挺好听的,”陈星说,“但只有你用羌笛吹起来好听,你怎么学的羌笛,以前就想问了。”

项述说:“我爹教的,空了找时间教你罢。你会筝不?”

项述也有点意外,陈星居然会奏琴,但这意外想必就像陈星知道项述居然会吹羌笛一般,双方平日对彼此的了解,仿佛也只局限于驱魔师与护法罢了。

“奏筝披头散发,”陈星笑道,“太疯了,当年没好好学。”

两人过了桥,陈星说:“你想放风筝吗?”

“你想放我就陪你放。”项述随口道。

陈星又觉无趣,说:“那算了。”

过得桥后,项述看了眼风筝,陈星却让他不要买。到得淮水北岸,则是另一个更大的市集,这处集市不似乌衣巷外售卖士族所需,而是专供平民百姓。项述停下脚步,看了眼沿街河畔的一间间宅邸,全是酒肆与铺面。

“这不是东哲抵给你的那条街么?”陈星想起来了。

“嗯,”项述说,“现在都归我了。”

陈星这才发现,项述已经是建康的大财主了,说:“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项述道,“今天本来也想来看看,重新修葺开张的事,以后再说罢了。”

“以后?”陈星笑道,“你要住在这里吗?”

项述看了眼陈星,没说话,陈星本想说刚才谁还说江南无趣的?但转念一想,项述也是半个汉人,自从在会稽得知家里渊源后,江南也是他的故乡,留在此地,有何不可?

陈星:“你会邀请我去你家做客吗?”

项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两人走过长街,忽见路边有不少货郎,举着竹竿,竿上挂满了那种陈星见过却不知哪儿来的、成双成对的贝壳!

“啊,就是这个了!”陈星说,“怎么卖?为什么大伙儿都戴着?”

那货郎正色道:“来两串?送姑娘、送情郎的。”

陈星:“……”

难怪呢!全都说别人送的!

陈星手里已经拿了一串,放回去也不是,买下来,又要送给谁?何况自己身上还没带钱。

货郎又道:“这叫月贝,只有满月夜里海边才能找着,双生的,客官是北人?社日都买来送给心上人,成双成对……”

“哦好的。”陈星想了想,掂着那红绳,鬼使神差地看了项述一眼。

项述摊手,给了货郎点碎银子,货郎要找钱,项述却道:“不必找了,拿两串。”

陈星心头忽然狂跳起来,拿着其中一串,恰好与项述那一串是一对。货郎得了钱,欢天喜地道:“多谢两位,长长久久。”

他要送给我吗?陈星只觉得幸福是不是来得太快太突然了,脑海中一阵晕眩,却见项述走在前头,回身一瞥他。

项述:“?”

陈星看看手中的红绳,短暂的茫然后,跟在了项述身后。

项述把那串红绳收进怀中,陈星有点莫名,拿着那红绳,又回到了桥上,项述始终没有把自己那串贝壳给他,片刻后,陈星也把那串手绳收了起来。

“你不戴?”项述说。

“算了。”陈星笑道。

两人站在桥上,看着河水流淌而过,陈星说:“项述,你想把它送给谁?”

项述没有回答,陈星说:“先留着吧,以后你可以送给喜欢的人。”

项述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河里枫叶顺着水流淌过,陈星说:“你希望自己以后与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项述抬头看了下天色,没有回答,说:“天黑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