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不敢全喝,生怕自己醉倒,今天又什么都不用做了,于是与项述各行一礼,在古树下对饮,只喝半杯。项述饮下后一拭嘴角,抬头望向覆着白雪的阴山群山,再低头看陈星,仿佛欲言又止。
陈星心脏顿时狂跳起来,酒意有了数分,等待着,也许项述将说出那句话。
“安答!”车罗风的声音传来。
陈星顿时火冒三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项述马上转头,意识到了什么。
“汉人,”车罗风注视陈星,说道,“一起喝酒去?顺便聊聊。”
项述被打断了那酝酿已久的情绪,忽然便沉默不语,片刻后说:“安答,既然来了,我也有话想对你说。陈星,你在这等我。”
“车罗风,”陈星却不理会项述,说,“有一个念头,盘桓在我心头很久了,不如今天,咱们来堂堂正正地比画下?”
车罗风一怔,没想到陈星居然率先朝自己挑战,笑了起来,说:“比什么?”
陈星说:“骑射如何?一人三箭。”
车罗风:“行,敕勒川禁止武斗,咱们到赛场去?”
项述:“车罗风!”
陈星与车罗风却同时看了眼项述,各自带着笑容。
骑射赛场外,柔然人与铁勒人、匈奴人纷纷涌来,两人各自接了三支涂满石灰的钝头羽箭。
项述:“你们的彩头呢?”
“彩头是什么,我想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吧!”陈星朝车罗风笑道,心里紧张得要死,面上却装作无所谓,誓要在气势上先声夺人一把。
车罗风翻身上马,凝视陈星,说道:“不错,我让你一箭,只用两箭。”
陈星说:“不用让!各三箭,射空为止!”
车罗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汉人,过后别怪我欺负你。今天若战平,算我输你。”
陈星翻身上马。
顿时场边聚集了上万人,里三层,外三层,看着赛场中的陈星与车罗风。
阿克勒王妃以匈奴语喊道:“车罗风控马很快,陈星!别给他离开视线的机会!”
陈星上马时,却忘了自己一身武袍乃是汉制的右衽,在马镫上踩了下袍角,险些滑下来,引起一阵哄笑。
陈星勉强坐稳,发现今天的着装与头发,俱仿佛上苍在冥冥之中眷顾着自己,胡服干净利落,为骑射量身打造。细辫束发不易飞扬散开遮挡视线。武袖则更方便开弓射箭。
项述:“不行就喊停。”
项述只将这当作车罗风与陈星的一场切磋,以为陈星一路上学了射箭,暮秋节不免技痒,衡量两人技艺,车罗风武技习自周甄,却时时有周甄守护,不免荒殆骑射。陈星单论射箭,则是得到身为第一武士的自己亲传,沿途又天天拿着白鹿当靶子,突击练习,说不定还真有一战的可能。
但是,赛场上没有人敢敲鼓,只因参赛双方身份都十分特殊。
项述只得走过去,武士捧来另一枚鸣镝,项述便弯弓搭箭,一箭发出哨响,飞上天空。
第114章 情定┃世上再没有什么存在,能让他们彼此分离
陈星与车罗风同时大喝一声, 各自拨转马头, 沿着赛场外围, 展开了驰骋追逐。
“怎么这俩倒是斗起来了?”清河公主疑惑道,“那小子是车罗风?我怎么记得见过?”
慕容冲答道:“你没看见他们各自眼神,斗起来很奇怪?”
清河公主莞尔道:“不是斗起来奇怪, 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俩这是要赌大单于么?难不成陈星输了,大单于就会心甘情愿地娶他的安答不成?”
慕容冲:“……”
清河公主:“简直匪夷所思, 陈星赢了也就罢了, 设若最后是车罗风获胜,除了给述律空添堵之外毫无作用, 他俩到底在想什么?”
拓跋焱与陆影来到场边,肖山站在桌上, 挥起苍穹一裂,喊道:“陈星!赢!赢!”
陆影看了眼场中, 再看一脸紧张的项述,似有所察。
奔马掠开,陈星与车罗风各自一夹马腹, 朝对方冲去!车罗风万万未料, 这汉人骑马还有模有样,竟敢迎着自己冲来,当即虚晃战弓,陈星勒转马缰,战马疾转, 几乎是从车罗风身边擦过,两人都未曾发箭,不过试探。
“两骑相逢,怯者必败!”项述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
陈星那战马乃是项语嫣生前的老马,车罗风的马却是骏马,初交锋时不现高下,但陈星在转圜之际,却终究慢了车罗风半畴。
“需要帮忙?”重明的声音从不错过任何机会,传入陈星耳中。
“不用!”陈星大声道,“谁也别插手!”
车罗风调转马头,狠命一催马速,弯弓搭箭。陈星知道动真格的了!却不伏身,绕到车罗风侧旁,车罗风反手拉弓,飞箭射去!
满场喝彩,箭矢旋转,飞洒出一道螺旋状的石灰,陈星仰头,钝箭几乎是擦着自己的脸庞飞过。
旋即铁勒人的声音顿时压过了柔然人,而这第二声喝彩,则是给陈星的。
车罗风弓交左手,丝毫不给陈星喘息机会,奔马错身之际,悍然拖动缰绳,战马左前蹄猛蹬,伏身,车罗风一脚踏地,撑起马身,满弦射箭,第二箭飞向陈星大腿,封住他的去路——
“转马回鞍,去镫翻身!”
而陈星一见车罗风肩动,便想起项述所教的诀窍,将马镫踹开,翻身俯到马鞍另一侧,同时朝反方向一勒马缰。
两匹战马几乎是同声长嘶,踏得雪地上粉末激荡。车罗风箭矢擦着马腹飞过,飞雪弥漫之中,陈星飞步骑稳那匈奴马,借二十步外马蹄声方位,双眼一闭,回身开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