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身边很静,有很多白色的床,上面躺着人。

妈妈见她醒过来,倾身看了她一下,起身走了。舅舅出去,很快带了个白色的人进来,他们说了几句话,白色的人走了,舅舅躺到了一边的床上。

外面天很黑,苏粒看着天花板,上面有浅米色的花。她看着那些花纹,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想。

盯了一会上方,苏粒静静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接下来一切都像睡着时,像在很长很长的不曾醒来里。有很多人来看她,亲吻她,很多人摸她的头,也有很多人跟她照相,对着她哭。

他们很快来,又很快走,像虫子一样下几个花篮,里面有半熟的水果。

她记不清那些人。

她唯一的,长久的记忆,就只是行走在光暗交替的走廊。她长长地走过去,白天也走,晚上也走。她拿着一张纸,坐在角落尽头的铁椅子上,看人来来去去,等白色的人带她去照白色的灯。

舅舅总在看手机,妈妈再也没有出现。

没有人跟她说话。

直到今天。

直到这个头发很长的人,转过头来看着她说:“你会玩这个吗?我打不过去了,你帮帮我。”

看见她,苏粒就想起在黄土上见过的那只蚂蚁。

它细细的,高高的,有很长的触须。

它真小啊。

苏粒望着她压在风衣上的手忽然想起,那只蚂蚁,它还有一对藏在嘴里的,坚硬的牙。

第2章

左忱绝没想到,二十分钟后陈礼会对她说那个。

她以为他们在讨论那些,就是经济曲线,估值融资,天使投资,之类的那些。

晚上八点的茶室很热闹,大堂里到处都是圆桌。左忱两手插在口袋里,利落地穿行在座椅间,长发和风衣下摆一齐擦过他人摇摆的未来。

上二楼走到最里,她没敲门推开一间包厢。房里烟雾缭绕,门一开,烟绕着灯泡打卷。

包厢里人不多,一女一男。

正对厢门坐的女人先看见左忱,眼一亮放下二郎腿:“忱姐来了,快快,赶紧让地方。”

两人起身挪位,又和左忱一块落坐。左忱对那女人说:“陈礼你就寒碜我。”

陈礼给她一个笑,递了根烟给她,“哪儿啊,a轮估值两个亿,这可资本寒冬啊,不得叫你声姐?“

左忱就着她的烟借了火,吐息两口点燃,缭绕中又加一缕。

“你们刚才就在聊这个?”

“没,老刀在给我看个网综,说明年投广告他家最好。”陈礼把手机拿来给她,左忱看了看,掏出本子记下名字,“我回去看。”

陈礼点头,把手机还给刀祖,刀祖伸手接过,手在左忱眼皮子底下和陈礼的擦过,左忱当没看见。

老刀和陈礼算半个同行,业务水平中上,有时候也能给客户捞着大鱼,但不靠这个吃饭,用他话说,出来干活就是个玩儿,家里有钱上头有人,干什么都是玩儿。

老刀品味不好,人长得倒不坏,鼻子眼挺秀气,就是胖,太胖了,五根手指倒插的小水萝卜一样长在手掌上,裤子衣服都得定做,要不就得去优衣库买。

他们三人能聚在一块纯属巧合,要不是陈礼,要不是得做生意,左忱这辈子不会结识老刀这样的人。他俩站在一块就跟葫芦边上立了根筷子似的,压根儿不搭。

刀祖揣起手机摁灭烟,伸个懒腰说:“走,吃饭去吧?”

左忱看了看表:“我九点回公司,明天上新产品,得开个会。”

陈礼站起来也伸个懒腰:“行——你忙呗,那咱去吃个快饭。”

老刀慢一步起来,喝空小杯里的茶,把什么紫檀虎睛的串珠往腕子上一撸,一扭肚子,一马当先开门结帐去了。

左忱掐了烟跟出去,陈礼和她一块下楼,两人站在夜风里望着马路,一时无言。

没多久,陈礼忽然说:“小忱儿,昨天有个资讯你看了没有。”

左忱磕巴都没打:“没看。”

陈礼了然地笑笑,“多关注点没坏处。说是个小女孩儿,五岁多点,从两岁让她妈折磨,不给饭吃,毒打缝嘴什么的,昨天进医院被曝出来了,舆论大哗。”

一阵风过来,左忱的发尾在身后飞起来,陈礼揣着口袋缩起肩,大耳环动荡西晃。

陈礼和左忱是好友。

左忱是搞创业的,陈礼原来也是。她比左忱大,也比左忱早下海,公司刚起来第一年,估值后她立马套现,资金一转就扔进市场变形做了投资。

她俩在创业营认识时,陈礼是作为急冲猛进的反面教材被介绍的,大耳环阔腿裤,一头板寸站在演讲台上,乐呵呵的,一点看不出来刚离过婚,还流了产。

风过去,陈礼说:“小忱儿,我想领养那个女孩儿。”

左忱豁然转头看陈礼。

她眉皱得更紧,抿起的薄唇吐出几个字:“陈礼,你再想想。”

陈礼早看惯了她这个样,笑嘻嘻的还没开口,左忱又说:“成本太高了,你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