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谓浆水面,一碗大半的水,面条其实没几根,夹着些菜叶子,一碗下去就是个水饱,谁肯花高价吃这个?
十文钱一碗,简直比得上京城里饭馆的阳春面了。
那些食客,大半是乡下人,虽说有些地主富户,但十文钱吃一碗不顶饥的糊涂面条,也是肉痛的。那面里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勾着人一趟趟的去?
再说了,两家做的都不是一路买卖,照理说该井水不犯河水才是,但林家硬生生就夺了她的老客,这就很是奇怪了。
秦春娇想不明白,但她又不是赵三旺的谁,也管不着他上哪儿花钱,她没有多说什么,便告辞出来了。
赵三旺在门上看着她走远,心里的愧疚之情越来越浓。
大哥和大嫂那么照顾他,大哥还叮嘱着叫他把钱存好,将来好置办家业娶媳妇过日子,可他却拿着钱去买林家的贵价面条吃了。
林家和嫂子不对付,林香莲还坑害过秦春娇,这些他都知道。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去。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啊。
几天前,林婶儿在村里碰见他,硬要他去给帮忙整一下院子里的地平。他本不想去,却耐不住林婶儿左一句艰难右一句孤儿寡母,还是去了。帮了忙,林家就招待了他一碗浆面条。从那之后,他便再也离不开那东西了。
看着秦春娇的身影不见了,赵三旺又连打了几个呵欠,关上门回屋睡觉。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总是睡不够。
秦春娇回到家中,将明日要用的黄豆泡了,便坐在灶台旁发呆。
她弄不明白林家的面到底哪里好吃,但自己的生意还是要做下去。既然现成的熟食抢不过林家,那她就得换个路数了。
那些食客都去了林家摊子上吃面,但要做饭的妇人们还是照旧来她这儿买豆腐,今儿还有不少人跟她抱怨,她不出摊,她们可麻烦极了。
左近就一个宋家集子,要切豆腐就要走老远,谁家天天做饭去集子上买菜?
所以,秦春娇打算将豆腐脑的量减半,多做些豆腐,再额外的做些千张。
横竖都是豆制品,不过是在模子里多压一会儿的事。
端午将近,她打算让赵三旺买些糯米回来,做些粽子放在路边卖。
林家只卖浆水面,冲不着她这路生意。
秦春娇把这主意告诉了刘氏,刘氏也觉得很好,便说明儿一早起来帮着她一起做。
到了傍晚时候,刘氏洗了一家子的衣裳,秦春娇估摸着那哥俩八成要回来了,就在厨房里烧水下饺子。
但饺子煮好出了锅,甚而都放凉了,也不见易峋和易嶟的身影。
秦春娇拿筷子将饺子在盘子里挑了挑,又淋了些麻油,不让它们都黏上。
她心神不宁的走到了门外,天色早已黑透,一轮满月如银盘自东方天际升了上来,几颗星子散落在如同黑绒布也似的天空中。
院子里,大黄早已趴下歇息了,马厩中豆子和那匹叫大灰的骡子也都没了声息。然而那两个男人,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易峋从来不会将她独个留在家里到晚上。
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刘氏也走了出来,轻轻说道:“他们男人外头事情多,难免耽误。何况,峋子又是个有出息有本事的,不定见了些什么人,就会晚些。”
秦春娇两道秀丽的眉紧紧蹙着,清澈的眸子密切关注着通往村口的道路,摇头说道:“峋哥不会丢我一个人在家里的,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刘氏微微叹了口气,她是没有尝过夫妻恩爱的滋味儿的,她和秦老二那就是冤孽,秦老二死在外头才好,她也从来没有替他挂心过。秦春娇这样牵肠挂肚的心情,她从没体会过的。
但这样也很好不是,夫妻本该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都升上了中空,秦春娇只觉得两条腿都麻了。正想回屋,却猛然见村路上冒出两个人影来。
刘氏正在屋里灯下穿针,就听见外头女儿惊喜的呼声:“峋哥!”
她晓得易峋这是回来了,浅浅一笑,放下针线,就打算去给他们热饭,好让女儿和女婿有空说说话。
秦春娇几乎是飞奔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易峋的怀里。坚实的胸膛,易峋的气味儿,让她安心的眯细了眼眸。
男人立在月色里,影子在地下被拽的长长的。
易峋没有动弹,任凭秦春娇抱住了他,他似乎在出神,直到感受到怀里温热娇软的身躯正磨蹭着自己,方才醒悟过来。
他浅笑着,将秦春娇抱了起来,额头抵着她的,轻轻问道:“一直在等我?”
秦春娇等了这大半天,又是在心爱男人的怀里,不由撒起娇起来,她嘟着嘴说道:“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快担心死了,给你煮的饺子,都凉透了!”
易峋听着这软糯娇媚的声音,憋在心里的那口郁气,竟就这么化了,他轻轻啄了她的唇一下,哑着声音说道:“是我不好,待会儿一定把你给煮的饺子全吃完。”
秦春娇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唇上,说道:“一个都不许剩。”
易峋含笑看着她,竟然张口咬住了那青葱一般的细长手指。细软的指尖,小巧可爱。他咬住便不肯放了,吸吮轻咬着。
略有几分粗糙的舌扫过指腹,惹得秦春娇一阵战栗,她只觉得指尖痒痒的,甚至连心里也被他搔的痒痒的。
她红了脸,想将手指抽出来,偏偏易峋就是咬住不放,像在品味着什么,有滋有味的。
他的眸子黑漆漆的,映着她的身影,水色的唇边漾着一抹笑。
这让秦春娇的脸越来越烫,娇艳的小脸像玫瑰一样的艳红,她小声嘟哝着:“峋哥,快放开,这是干嘛!”
易峋轻笑了一声,这才松了口,淡淡说道:“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