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赵大夫和楚恪宁的诊断了,但也没想到会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了。这实在太意外了。
并且马上想到了,就连自己听到了都如此的意外,更别说皇上了!
韩耀庭又抬头看着皇上,谨慎起来。
皇上果然震惊莫名,盯着楚恪宁半天,吃惊的想问什么,但又没问出来,脸上极度的失望,过了半天,已经变成了伤心,双手捂住了脸……
楚恪宁也看见了,看了韩耀庭一眼。
韩耀庭紧紧的盯着皇上。
但若是皇上伤心至极以致愤怒老天不公平,然后迁怒到说出来这番话的楚恪宁身上的话,现在还真的没什么脱身的办法。
如果真是那样,韩耀庭真要懊恼死了,之前那个昏君的时候,反倒是谨慎小心,一步步的全都安排了退路,对于新皇虽有一定的防备之心,但今天这样的事情真的是没想到。
无论如何,皇上若是迁怒楚恪宁,韩耀庭必然是要反抗。
楚恪宁看他眼神都有些变了,顿时也明白了他现在的想法。她垂着的手就摸了摸自己的裙边,层层叠叠的裙子里面,那个装着辣椒水的瓶子还在,没想到昏君死了,自己居然有可能用到的时候。不过,想想也是可笑,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一瓶辣椒水管什么用?
气氛就这样紧张的凝固住了。
然而,皇上的心情其实是极度伤心,极度失望的。虽然身体其实一直在提醒他,病的严重,他自己也能感觉的到,但是真的被御医给误导了,总觉着忙过去了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皇上捂着脸双肩微微颤抖,太监已经吓得全都跪下了,但谁也不敢说话,就怕这时候出声被牵连,皇上头一个迁怒到自己身上。
大太监连公公伤心莫名,哭的满脸泪水,眼泪不停的掉下来,但是又不敢出声,努力的忍着,实在忍不住了,转身用袖子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晋王妃……”皇上依然捂着脸,缓缓的道。
韩耀庭看了看皇上御座后面,御座后面是个紫檀桌子,上面放着紫檀架,紫檀架上一把宝剑。
“朕的病症,你觉着该如何开方子,去开一个吧。”皇上说着放下了手,脸上确实有些泪痕,声音微微哽咽:“死马……”说不下去了。
“皇上。”楚恪宁忙道:“臣妾医术尚浅,判断的病情全都是按照臣妾自己的理解,还请皇上多找几位太医会诊。”她没韩耀庭想的多想得远,因此注意力还在皇上的病上面。
“去吧。”皇上又道。
楚恪宁不安的看了韩耀庭一眼。
韩耀庭早看出来了,皇上先让赵大夫看病开方子,现在又让楚恪宁看病开方子,分明是要查清楚他自己的病情。于是对楚恪宁点点头。
楚恪宁给皇上诊断的结果和赵大夫是一样的,那么皇上对他开的方子其实应该是已经信任了。让楚恪宁开方子,更大的希望应该是也许能挽救一下病情。
韩耀庭心中微微的松了口气。虽然刚刚皇上万分的伤心,他却全身戒备,但他并不愧疚,在他心目中,没有任何事情比妻子的安危更重要。
楚恪宁以为皇上是要吃药了,她倒不是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而是觉着皇上若按照自己开的方子抓药吃了,若是真的病重了,自己岂不是说不清楚了。她不怕别的,就怕连累了韩耀庭。那个梁启明瞪大眼睛盯着,就想找麻烦呢,若是以这个发难,说自己有意害皇上病重,韩耀庭如何脱身?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逝,楚恪宁自己心里都叹气,觉着自己这样想太冷血了,没办法,朝堂上面的事情想的多了,人都会变得心硬如铁。
不过自己过来的晚,也许前面还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看见韩耀庭点头了,楚恪宁便去写方子。
太监领进了右次间,这边有笔墨纸砚,她便写了起来。
而左次间写方子的赵大夫已经出来了,手里拿着方子,太监接了,送了上去。皇上接了看了看,倒没有说什么。
等楚恪宁出来,发现赵大夫在这边的时候,隐约的想到了点,也许皇上是为了确定他的病情?
方子送了上去,皇上看了看,两个方子居然相同,连剂量都相同。
皇上心里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最不好的情况已经确定了。他心中着实的悲凉,还有种彻底的失望,呆呆的看着方子,好半天,才道:“晋王和晋王妃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讲……”
皇上心里这会儿也乱的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做什么,突然知道了自己还有几天可以活了,这种心情太痛苦了。
“皇上请保重龙体,臣(臣妇)告退。”韩耀庭和楚恪宁躬身答应,退了出来。
出门的时候听见皇上封了赵大夫为太医院御医,暂时不出宫,在乾清宫调理皇上的身体。
楚恪宁皱眉看了韩耀庭一眼,韩耀庭摇头,拉住了她的手。
太医们还在殿前的台阶下面跪着,即便是听见有人出来,也不敢抬头。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还在等着不知道何时能出来的下一道圣旨,更不知道下一道圣旨会判了谁的死。
韩耀庭紧紧拉着楚恪宁的手,从台阶上下来,往外走了。
楚恪宁有点忍不住的扭头看了一眼,道:“他们……”这些人只是大夫而已,皇宫里只要有人病了,死了,这些大夫们就要跟着死一两个,甚至全部。一身的医术,却就这样没了……
“别管了。”韩耀庭道:“今天也算看出来了,皇上虽然受打击,但也不会滥杀无辜,这也就行了。”
楚恪宁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皇上也是挺可怜的。”顿了顿道:“怎么就把病情拖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若是才登基的时候发现,那时候便开始调养,也许……起码应该不会只有这点寿数。”
韩耀庭紧紧拉着她的手,开始还只是一只手,后来干脆双手都握住了她的手,仿佛是怕她跑了。
楚恪宁知道,他是有些后怕的,刚刚有一瞬间,他确实掌控不住,那一瞬间也许会发生很多事情,所以他后怕。
出了宫门上了车,一路夫妻都没说话,有些沉默,只是她伏在他怀里,他紧紧搂着她。到了府里,已经快戌时末了。
夫妻坐在榻上,面对面的,韩耀庭终于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说的,皇上可能熬不过冬天,这是真的吗?”
楚恪宁点头:“当然是真的……如果不是怕太刺激皇上,我说了实话更加……”
韩耀庭一下子吃惊,道:“你不会觉着皇上连几个月都撑不了了?!”
楚恪宁点头道:“油尽灯枯……”说到这里又摇头叹气道:“其实,皇上的病情应该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到现在的程度的,若是能早点治疗……”这是她觉着最可惜的地方,任何一个大夫都会如此觉得。
说到这里想了想,又叹气道:“不过应该是在外面得的病,那时候必然是没有太好的大夫跟着。登基之后,也许,只怕那时候已经难治了……”
在外面奔波的时候得了病,却又没有及时的治疗。想来那时候到处的躲避逃命,真的也是顾不上。痨病有不同的情况,有些传染,有些不传染,皇上的病应该是不传染的,这也不用试验了,身边的那些人跟着那么久都没事,便能知道。
说到这里蹙眉。问韩耀庭道:“相公,皇上今天杀了刘御医,是因为刘御医没跟皇上说实际的病情?我听口谕说什么欺瞒……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只剩下这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