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沧海侧头看去,便看见自己的大女儿林玉珠正在花园中走来走去,这是他林沧海最大的骄傲,在他的心目中,就算是长子林崇孝,也因为性格比较冷淡,不太会讨他欢心,而稍有些比不上这个女儿。一个女子能够长得这样美貌,这样聪慧可爱,不是上天的恩赐又是什么呢?
但是,他突然想到,他刚刚从家将哪里了解到的今日的一些事情,便也有些不悦起来,想着女儿最近确实有些浮躁了。不过,他随即又想,女儿毕竟年纪尚小,虽说她去年已经及笄,但了解林玉珠和林玉虹是双生子的人都知道,林玉珠其实也是今年方才到了及疾的真实年纪。
这般想着,林沧海心中便更加怜爱林玉珠了。他刚要出声唤女儿,就见一个家将护院打扮的男子,到了花园中,向林玉珠禀告了句什么,就见林玉珠忽然失态,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l……
林沧海脸上出现一抹疑虑,便没有叫出声来,反而站定了脚步,好奇地往花园中看去。
那男子禀告完该禀告的事情后,就低首离开了,他走的是另一条路,所以一直没有发现林沧海等人就站在不远,而林玉珠之前沉侵于自己孤芳自赏的境界,也没有发现林沧海的到来,此时又因为心情极度的兴奋,而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她一直在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笑得美丽酌脸上都有些变形了,身边的丫鬟有些害怕的跪在了地上,她丝毫也不理会,边笑还边说着:“终于死了!终于死了.那个贱人终于死了!哈哈哈……他死了!”
林夕堇恶质一笑,忽然扬起声音问道:“大姐,谁死了?”
“不就是林夕堇那个贱小子……你没听刚才院护说了吗,他被马车拖着掉入千壁崖了!那可是万丈深渊啊,他肯定是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太好了!
极度的兴奋让林玉珠竟然下意识的回答了出来,心底的愿望成真,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露出了最丑恶的一面而不自知。
林沧海双眼微张,神情错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向来引以为傲的大女儿林玉珠笑得如此狰狞,这使他非常的不舒服,就好像看到一朵原来正在盛放着的,干干净净的,稚嫩可爱的雏菊,在刹那间被什么污秽的东西给玷污了一般,令他很是不适应。
这种感觉,和二女儿林玉虹被捉奸在床时的感觉,颇为相似。那种悉心焙养的,纯洁完美的成果,刹那间被污秽玷污的感觉……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这丫头在说什么,小夕你明明在这里好好的,她怎么能说你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贤王赵墨谦就在一旁冷眼看着,这让林沧海觉得憋屈又愤怒,便是不知缘由,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够看出林玉珠对林夕堇有着疯狂的杀心。
林夕堇颇为惊愕般的捂住嘴,眼睛微微一红,似是强撑一般,道:“父亲,且看着吧,其实孩儿也不太清楚发生 了什么事。”
这时,那半跪在地上的丫鬟反而发现了林沧海等人,顿时吓得语无伦次,忙伸手去拉扯林玉珠的衣角.懦懦地说:“老爷.老爷……”
林夕堇心里叹了一声,看来今日这场戏也就到此结束了,不过有这个效果也算不错了。
却没想到林玉珠压根儿没有理解丫鬟的话,反而是一下子半蹲着俯下身,粗暴的扯着丫鬟的衣衫,拧笑道:“父亲?父亲不会知道这件事的,他那么疼我,那么相信我,怎么会知道是我让人绑那贱小子去的千壁崖。”
“大.大小姐……”
“谁叫那贱小子总是和我做对?害我丢了贵籍不说,还把我娘也陷害得进了这该死的大慈寺!我只不过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好教他知道谁才是真正能够左右命运的人!真以为自己攀附上四殿下了么?不过是一句不可能成真的口头婚约,我爹可是护国大将军,整个青昭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皇子也……”
“放肆!”
林沧海简直没有办法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他暴喝一声,难以置信地快步走入花圃,像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儿般,一句一句的问道:“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你真是那般想的,觉得你的父亲,在天家贵子面前都能放肆了?是你绑了你弟弟去千壁涯的?是你想要他死?”
林玉珠被突如而来的暴喝震住了,她愣了下,抬眸间却是看到林夕堇好端端地跟在林沧海的身后,而他身旁,站着的正是贤王赵墨谦……
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根本来不及去想刚才那家将为什么会禀告她说林夕堇已经跌下了悬崖,为什么他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为什么连四皇子赵墨谦都在这里……
迎上林沧海那失望又愤怒的目光,林玉珠终于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没,没……爹,是误会,误会,女儿怎么会那样做呢?恐怕只是,只是谁的恶作剧罢了,女儿确实不喜欢林夕堇,可是,可是还不至于想去害死他…女儿刚才只是胡言乱语,女儿怎么敢那般乱想,女儿只是,只是不甘心四殿下从不正眼瞧我,所以才……没有,没有不敬他……”
她这一番话,无不是在竭力的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刚才她的表现,林沧海等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她便是再如何巧言令色,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林玉珠马上觉察出林沧海对他的不信任,脑子飞转间,竟是精明的马上想到了事情关键之处,连忙向林夕堇道:“小夕,你不是好好的吗?一点也没有受到伤害,你告诉爹,你根本没有去千壁崖,刚才只不过是你跟大姐开的一个玩笑对不对?那个护卫是你的人对不对?是你让他来骗大姐的?”
林沧海一脸的怒气竟是当真收了些许,回头看向林夕堇:“玉珠说的可是真的?”
林夕堇心中冷笑,便是早就对林沧海失望至极,也依然觉得遍体生凉,这就是他的好父亲,便是如此显而易见摆在面前的事实,他都能够理所当然的=扭曲了去。
想到这般,便是林夕堇自己都分不请真假的红了双眼,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却又硬生 生地忍耐着,犹豫了须臾,没言语没动作,只是直愣愣的站着。
林沧海见他这般,便以为他这是做贼心虚了,不由自主的就信了大女儿林玉珠几分,对林夕堇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我问你,玉珠说的可是真的?!
林夕堇终于抬眼看向林沧海,他捋了捋头发,撸起自己的袖子,靠出了额头上和手臂上新撞伤和擦伤的伤痕处,语调平平的说:“父亲,我今日确实被人劫持到千壁崖,并且关在马车内,冲到崖下。”林沧海一楞。林夕堇继续道:“我本不想让父亲担忧,反正最终我是被人救了,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压根儿没打算说出来。但是父亲,既然这事情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孩儿怎能不为自己喊一声冤呢,父亲不妨现在便派人查问一番,看今日是不是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劫持了人?看那街边商贩行人被牵连波及伤了几许?看那满街的民众是不是各个都没有长眼睛。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就更不能瞒着父亲您了,今日救了孩儿的,正是贤王殿下,是贤王殿下亲自将我从悬崖拉上来的。”
说到这里,林夕堇已是满眼的愤怒与讥诮,既然怎么样做都无法让林沧海对他好上一分,那么他又何必勉强自己非要对着这个男人摆出恭敬的姿态?
“什么?贤王殿下救了你……”
林沧海震惊之余,也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今日这事,真的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女儿干的。
“当时的情况危险万分,便是置王殿下神勇无比,也曾悬挂崖边,险些坠落万丈深渊。父亲,这等大事,孩儿都有所犹豫,不想说出来,可是您呢,您为何……为何为了大姐,就可以对着你险些命丧黄泉的儿子恶声相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爹,我除了被关在仆役院六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林沧海脸色难看至极,被儿子如此质问,他倍感难堪,但更让他愤怒的是,他竟是无言反驳林夕堇的话,一时间,也是愣在那里,说不出话,因为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当日本来是小小惩罚一般的将儿子关入仆役院,怎么就一下子关了六年呢?
林夕堇一番话说得是分外的愤怒与凄惨,他本来是借机发作,自己尚未投入太多的感情,但是在旁人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只觉得他当真凄惨无比,便是赵墨谦,寒眸之中也是聚起了冰寒风暴。
林玉珠眼见着事情往对她不利的方向而去,忙出声道:“四弟,你怎可乱说,你住在仆役院是有不得以的原因的……”
“哦?大姐?什么原因?是只有你们母女三人才知道的原因吗?”林夕堇无不嘲讽的看着林玉珠:“仆役院的事都是小事,大姐,你说,贤王殿下今日若是有个什么好歹……”
林玉珠惊怒:“你少胡说,你这是,你这是在咒骂四皇子殿下会出事吗?”林玉珠说到这里,自觉抓住了林夕堇话里的错处,连声音都提高了起来。
林夕堇一怔,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转头认真的对赵墨谦道:“贤王殿下,夕儿有咒骂您吗?”
赵墨谦低沉的嗓音锉锵掷地:“本王和王妃今日受了刺客袭击,险些命丧千壁崖。”
一句话,竟是直接将此事定位为性质最为恶劣的——刺杀皇子事件。
这和单单绑架意图杀害林夕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林玉珠发出“嘤”地一声泣啼声,终于明白事情闹到多太了,她也再无从分辩,两眼一翻,倒在地上装昏死过去,那个跪地不住瑟瑟发抖的丫鬟赶紧将她半扶起来。
林沧海看着她虚弱昏死的模样,第一次对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产生了浓重的失望.甚至有了淡淡的厌恶情绪。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道:“将大小姐带到正厅,等下由贤王爷亲自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