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休屠人和羌人反叛的消息传出后,整个长安都动荡不安,仅仅那一夜,巡夜的高深也不知道抓到了多少趁夜在外行走的形迹可疑之人。
这些人后来都被交给了随军前来的白鹭官,究竟其中有何缘故,只有白鹭官和拓跋提知晓。
政治一向是贺穆兰不怎么关心的问题,她眼下最关心的就是胡空谷的休屠人。胡空谷的位置在陕西彬县的西南,离长安不远,快马不过两天的距离,即使是大军开拔,也不过就是三天。
贺穆兰心中勾勒着拓跋素给她找来的胡空谷地形图,这几日里,她早就把胡空谷的地形记入了心里,到了不用拿出来看都清楚明白的地步,所以人虽在马上,心早就飘到了胡空谷哪里。
“将军?将军?”
高深几次呼喊花木兰都没有反应,忍不住喊得大声了些。
“花将军!”
“恩?何事?”
贺穆兰乍然回神,有些不知身处何地之感。
高深莫名地扫视了贺穆兰几眼,觉得她这个护送赫连定回京的大将有些魂不守舍,不怎么称职,一路上几乎和赫连公没有什么交流不说,到了正午时候,竟还在兀自骑着马前行。
马匹是要蓄养马力,经常轮换休息的,花木兰久在军中应当知晓,为何却是一副全忘了的样子?
高深和贺穆兰相处几日,也算是有了交情,心中虽然担忧,可脸上还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解释道:“花将军,我们天刚亮就出发,如今人马皆疲,人要修整下,马也得喂些干草了。”
贺穆兰这才意识起她还在行军,而且还是位主将,顿时脸红,下令所有人马在这处宽阔之地修整。
贺穆兰率领大军回平城,除了一千多羽林军,还有拓跋素派来的鲜卑军,但其中最显眼的,还是贺穆兰领着的虎贲军。
贺穆兰的虎贲军是黑山最骁勇善战之士,而花木兰在黑山的名望几乎到了高山仰止的地步,这些人中一来希望早日出人头地,二来对花木兰这军户出身的将军有着极为狂热的崇拜,所以贺穆兰虽然初领此军,却令行禁止,丝毫不逊色与之前自己所领的右军虎贲营。
赫连定也是好战之人,他所带的三千精骑绝大部分在虎跳涧一役中死伤殆尽,所以见了虎贲军,心中难免有些难过,甚至隐隐有相比较的意思。
贺穆兰却满心只想着下午就要领军离开这里,所以大军修整时,她便私下里和拓跋素派来的人以及领着羽林军的步六孤将军沟通,让他们继续打着她的仪仗往平城走,而自己要领着虎贲军和高深率领的长安卫离开。到了胡空谷所在的邠县地区,自有当地的官员前来迎接,为贺穆兰作为向导。
除了赫连定以外,其他人都知道贺穆兰要离开护送军,所以休整之时不停的将行军的粮草备入虎贲军的行李之中,又把不利于行军的辎重抛弃,很是忙乱了一会儿,其他人都知道这是为何,唯有赫连定和其部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一会儿,赫连定按耐不住了,亲自去找贺穆兰。
“我看花将军的意思,似是要离开?”他蹙了蹙眉,看着微笑着点头的贺穆兰,只是想了一会儿就恍然大悟:“是因为两胡叛乱之事?!”
“赫连公明察秋毫。”这是变相的承认了,贺穆兰知道以赫连定的阅历,这种事也瞒不过他。
“能让花将军这样的大将亲自暗道前往,大概是要去休屠人那里?”赫连定突然开口请求:“可否让本王一起前往?不是我自傲,以我的声望,若是劝降,可能会容易许多。”
贺穆兰之前就问过库莫提为何不能让赫连定去,库莫提的答案是一旦赫连定招抚成功,休屠人信服的还是赫连定,从长久来看,对统治并无好处,反倒提升了旧夏人的声望,简而言之,因为政治上的考量,虽然赫连定去招抚是最快的,却不能让他去刷这个声望。
贺穆兰从心里不喜欢这种化简为繁的行事方法,可既然涉及到长期治理的原因,贺穆兰也只能抱歉地笑笑:“若是我自己能做主,一定带上赫连公。可我接到的命令是要独自前往……”
赫连定也不是情商低的愣头青,微微一怔就明白了是为什么,一下子忽悲忽喜,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贺穆兰话没说完也突然顿住,她顿住的原因是因为不让赫连定去的命令是库莫提下的,却不是拓跋焘。
按照拓跋焘那喜欢微服私访的性格,说什么威望、安全等等都是扯淡。他是一个真正的实用主义者,只要能用,管是什么人都拿来用了,绝不会因为赫连定是个新降之人而不敢用他。
拓跋焘曾和她说过,等赫连定降了魏国,他会封他为平原王。以异姓而封王,而且封地依旧在夏国地区,这足以看出拓跋焘对赫连定的信任。
所以,这件事原本是可以用更容易的方式解决的……
贺穆兰看着神情又恢复坚毅的赫连定,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这个念头,若是被库莫提等人知道了,一定会惊吓的眼睛珠子都掉下来了,可若是拓跋焘知道了,也许只是拍案大笑的程度而已。
想到这里,贺穆兰压低了声音,凑到赫连定身边。
“赫连公,不知你敢不敢只身和我离开。”
她看着眉毛微扬的赫连定,“我确实收到命令,独自领军前往胡空谷,但却不是陛下的命令。陛下重视赫连公的程度,尚在我之上,而赫连公对夏国的熟悉,更是本将拍马难及,所以我想陛下应该不介意用更快速的方式解决休屠人的问题。”
她咧开嘴,灿烂一笑:“本将军想以私人的名义,请赫连公随我一起前往胡空谷。”
“你不怕上官怪罪?”赫连定也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我去了,说不得就抢了花将军的功劳了。”
“只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功劳又算得了什么。”贺穆兰笑的洒脱,“倒是赫连公,你独自一人跟我离开,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你就不怕?”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赫连定眉头舒展,与贺穆兰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赫连定要跟着贺穆兰一同前往胡空谷,所有人,包括赫连定的亲卫们都是犹如天塌地陷一般的不同意,可赫连定和贺穆兰一个是主公,一个是主将,步六孤又知道贺穆兰深得拓跋焘信任,此举肯定有着什么授意(其实没有?!),在一片反对声中,赫连定还是跟着贺穆兰出发了。
临走之前,赫连定指了一个身高声音都和他差不多的侍卫穿了他的盔甲替代他行军。到了高陵城,他们会以赫连公突染风寒之由在高陵城呆上一段时间,直到贺穆兰平叛结束回到这里,继续上京。
这原本就是之前安排好的,只不过这个安排中赫连定会和护送上京的众将士一直在这里等候贺穆兰,而不是变成现在众将士一起在这里等贺穆兰和赫连定的结果。
贺穆兰身边带着赫连定,自然是如虎添翼。高深虽然跟着拓跋素在夏国征战已久,却根本无法和原本就是夏国王侯的赫连定相比。长安所在的地区皆是赫连定的封地,他对这里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势力划分也是如数家珍。
有了他在,贺穆兰行军几乎都没有进过什么城镇,皆是在适合扎营的地方解决,一路上绝没有任何势力的斥候发现有一支部队已经悄悄离开,朝着胡空谷的方向而去。
经过一日一夜的赶路,一行人已经离胡空谷所在的白平地方非常近了,这日下午,天色已经渐迟,被寒风吹得鼻子像是要掉了一般的众将士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赫连定领着众人走的都是捷径,其中不乏荒山野岭,几千人的军队也不怕什么野狼野猪,昨日夜里甚至还抓了一只跑错方向的野猪烤了吃了,所以即使赫连定神神秘秘地带着他们进了一处奇怪的谷地,众军士都没有什么怀疑。
“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