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兀自滔滔不绝,冷不丁地,警察欺身上前,一个擒拿手将他撂倒在地,手往他腰间一抹,直接顺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
再打开来一看,简直闪瞎了在场人士的眼。
嚯,足足十几块手表,上海牌、梅花牌还要现在市面上罕见的进口东方双狮牌,应有尽有,看得人简直眼花缭乱。
警察点着手表,连声冷笑:“原来你当盲流时也没闲着,还顺带着倒卖二手手表啊,这也是在身体力行地促进经济发展吗?”
接连小半个月,江州陆陆续续有澡堂子报案。
小偷混进澡堂里头去,专门盯着手表跟现金偷,还有人被偷了枚金戒指,丢了条金链子。
警察直接拽着小偷脖子上挂的项链,皮笑肉不笑:“现在金子可不便宜啊,卖掉这个,江州饭店你都住得起了吧。”
兄弟派出所的协查令都送到他们这儿来了。
大家伙儿铆足了劲,生怕这人流窜出了江州城,不能被他们一举擒获。
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小子倒好了,竟然自投罗网。
警察指着坐在旁边吃水果硬糖的无苦道:“知道他是谁吗?窃贼克星,整个火车线的贼都闻风丧胆。”
偷到人家头上去,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这人不得不低下头,承认自己的确犯下了盗窃罪行。
当然,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生活过于艰辛,所以百般无奈方出此下策,向社会上的善心人士募捐点儿钱救急。
既然全国人民都能踊跃捐钱拯救大熊猫了,那人总归比大熊猫珍贵吧。
社会主义新中国,不能饿死大熊猫,更不能饿死人民群众。
当时正在隔壁房间做笔录的林蕊深深地震惊了,这人究竟哪儿来的狗胆,竟然敢大言不惭地想与滚滚一较高下。
胖达君可是为全国人民创造了无数财富与欢乐。
警察叔叔冷笑:“人民群众?你这叫人民群众的敌人,是被专制的对象。”
小偷悻悻的,只能老大不情愿地交代犯罪事实。
他行窃得手之后不敢投宿旅店,生怕叫人发现他不对劲。
于是就将主意打到民宅上头。
一般老百姓家里头他不敢去,因为现在基本上城里头家家户户都住的憋仄,转个身放个屁都满屋子闻得到。
他一个大活人就是再谨慎,待上一夜也容易露馅。
况且现在的街坊邻居就跟大家族似的,平常有没有龃龉是一回事,在面对抓小偷这种全国人民都热情参与的全民运动时,他们往往会思想高度统一,行动积极一致,揍死小偷没商量。
想来想去,他将目光投向了这座新盖的小洋楼。
他之前就在房子附近转悠过,听说这房子装好了起码得散三个月的味道,主人才会入住,所以大着胆子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临时落脚地。
谁知道时运不济,竟然叫他撞上了无苦。
被警察叔叔表扬了足足十来分钟的小和尚,回去的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地跟苏木吹嘘:“师兄,我一闻他身上的味道,佛主他老人家就告诉我,这不是个好的。”
必须得立刻撂倒,绝对不能让他再动弹。
林蕊在边上听得一阵冷哼,毫不留情地从鼻孔中出气:“别一口一个佛主,你算出家人吗?花和尚鲁智深,冒充出家人。”
无苦不服气:“我不是野和尚,我在清凉寺出的家。”
说话的时候,他心虚地将手上的肉松面包一口塞进嘴里头,咕咚一声咽下肚子。
刚才在派出所做笔录时,小和尚盯着人家值班民警当夜宵的面包眼神过于深沉执着,警察叔叔愣是看不下去,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将面包塞给了聪明勇敢的小英雄。
“出家人?有证不?这年头打着佛门子弟的旗号招摇撞骗的可不少。”林蕊说风凉话,“宝华山去过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整个东南地区的和尚出家,唯一能发放度牒凭证的只有宝华寺。”
没度牒就是无证上岗,不是野和尚是什么?
无苦粉团子似的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年纪还小呢。等我大了我就有度牒了。”
苏木不甚赞同地将自家小师弟往身后藏了藏,侧过头朝无苦使眼色,示意他忍忍算了。
千万别跟蕊蕊怼上,否则他绝对占不了便宜。
小和尚委屈地歪着脑袋,满脸控诉地责备苏木:“师兄,你要黑白分明,不能指鹿为马。你不能总是向着我小师嫂说话。”
当着林家姐妹的面,苏木的脸腾的红了,期期艾艾:“你,你瞎说什么呀?什么时候那个什么了,我是修行中人。”
无苦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太糟。
能吃也就算了,还老是信口雌黄,专门胡说八道。
修行中人哪儿来的媳妇。
反正这小子也一直看不准。
林蕊冷笑,伸出手就去揪无苦的耳朵。
小和尚吓得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