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赵斾的人便带了张顺长生和马夫及丫头婆子们与姜氏会合,张顺心生警惕,暗地打量了下赵旆,见此人气度不凡,瞧着功夫也是深不可测,张顺的心中也猜不透他的来历,于是带头给赵旆道了谢后,就和姜氏商量着接下来要如何打算。姜氏知道他是说处置这些贼人的事情,其实她也没个底在,便说全权交由张顺处置。张顺也未推脱,于是走到赵旆跟前抱拳道:“这些贼人是公子的人帮忙抓的,我家太太一向安于内宅不大理会外事,再说这事宣扬出去对我家太太名声也是有损,还望公子好人做到底,帮忙处置了这些毛贼。”
赵旆也在打量张顺,见他这样说,玩味的一笑,就答应下来。
于是张顺将人稍加整顿后,便打算起程回彰州。姜氏到底有些个不放心,不知道这余下的路是否还太平,她欲言又止的对着赵旆,姚姒哪里不明白姜氏这是想求赵旆再相送几里,她轻轻的拉了拉姜氏衣袖无声摇头,姜氏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份。可赵旆似是知道了姜氏的心声,他倒也爽快,吩咐了两个随从一路护送,姜氏这才千恩万谢。
这一路到是太太平平的,姜氏一行人在入夜后才到彰州城下,那赵斾的两个随从只与张顺抱了拳便悄然离去。
姜氏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在屋里足足躺了两天,才稍有些力气。她见跟车的人多数都有损伤,就叫孙嬷嬷各个打赏了些银钱,姚姒也拿出五十两银子来让绿蕉给那车夫送了过去。
姚蒋氏听说了姜氏母女遇贼的事后,不阴不阳的安慰了几句,廖嬷嬷私底下和钱姨娘是好一番畅快。毕竟这遭了贼人打劫后,名声是说不清了的,嘴长在人身上,事儿还不是随人怎么说。钱姨娘见机不可多得,于是便起了些心思。
大太太这回没有时间再瞧姜氏的热闹,大房这几天又闹上了。春姨娘嚷着大奶奶克扣了她的衣裳料子,合着几个大老爷的其它姨娘往大太太跟前闹。大奶奶自是喊起了冤,这哪里是她克扣的,大奶奶心里是怀疑这是大太太回过神来,知道了上次大老爷要休她的事,是遭了春姨娘等人的阴,因此可着劲儿在打压这起子不安分的妾室,可大太太却没承认这事是她干的,因此精明的大奶奶瞧着这事有猫腻,明白这是有人看她管家不顺眼了,于是就四处拉起了盟友。
大奶奶抽了个空,往芙蓉院跑了趟,打着旗号说是探望受惊的姜氏,话却明里暗里对姜氏倒苦水:“人家也是做媳妇的,就没我这样的受这夹板气,哪里是我亏了她们的东西,毕竟是公公的姨娘们,太落脸面了我这脸上也无光不是。”她这话是在向姜氏诉苦,平素针对三房的种种不是实非得已,她也是难做,一切都是大太太的主意。接着大奶奶又道:“后头我就问我们太太,瞧着我们太太也不是这等子粗浅的,可这事却实实在在的打了我的脸呐,叫外人瞧着真真是看了场笑话。不瞒三婶娘,我这当家媳妇可真是难当这头家,这不就摆明了拿这事做由子,拿捏着我的不是么,存着是合了某些人的心意了。三婶娘平素最是菩萨心肠,还要三婶娘多疼姪媳妇一些,在老太太面前替姪媳妇说说好话。”
姜氏在内宅浸淫多年,大奶奶这话是有弦外之音呐。姜氏一笑,安慰了她几句,也不好说谁的不是。大奶奶趁机说起姚娡初十宴请府里各房姐妹们的事,于是笑着说那天也来跟姐妹们凑个趣。
姜氏哪里不明白这是大奶奶以此提醒姜氏夺女的事情,没想到大奶奶为了管家权倒当真无所不用其极,姜氏暗叹从前果真是小瞧了大奶奶去,眼下却也不同大奶奶计较这些个,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事情,就权当结个善缘,她欣然同意帮大奶奶说情:“姪媳妇管家管得好好的,你这么个能人看着也不输你婆婆,这头家你是嫡长媳,自是由你当才对,老太太必定也是这么想的,至于旁的些个什么,则名不正言不顺,我自是偏向你的。”
大奶奶得了保证于是笑盈盈的离开。姜氏给锦香使了个眼色,没过会子,锦香便回姜氏道:“大奶奶出了咱们院子,她的丫环瑞珠抱了个小匣子便与大奶奶会合,一同去了五太太的梨香院。
姜氏顿时明了,看来她不在期间,二太太这只黄雀要飞出来了。
屋子里的姚姒和姚娡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齐全,两人会心一笑,各自明了。
姜氏没过多久就把她两妹妹唤了过去,她同意了姚姒在马车上说的那番话,回来后确实同孙嬷嬷商议了一回,既是姚姒的主意孙嬷嬷哪里不赞好的,于是姜氏把人安排好后,就直接告诉了两个女儿:“娡姐儿这边就给秦家的和孙嬷嬷家的老大一家子,秦家的就替娡姐儿守着田庄,孙大一家子你嬷嬷也同意,我将他给你打理铺面生意,娘在东大街那有三间大铺子,是做衣裳料子的,就给了娡姐儿去打理,娡姐儿可好?”
姚娡没想到姜氏说做就做,不过才两三天的功夫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姚娡自是听过秦家的和孙大一家子,都是姜氏的心腹陪房,忠心自是毋庸置疑,人也都是能干的,哪有不同意。她真心实意的给姜氏道了谢,就含笑不语。
姜氏便又对姚姒笑道:“你既是要红樱一家子,娘也就允了。红樱她爹是庄上的老人,替你守着田庄是再放心不过。红樱上头有两个哥哥,我也一并给了你,他们将来就算作是你的陪房。至于你张叔,就如你说的让他跟着你,左右娘在外有一所宅子,那宅子才两进大小,如今你张叔就住在那,后续你要怎么安排你张叔都成,娘也另托孙嬷嬷去瞧宅子,待有合心意的也给你姐姐买一坐下来,娘给你们姐儿俩各五千两银子,由得你们去捣鼓,娘已托了我铺子里的管事,她娘子姓谭,也是个会看账做生意的能手,打明儿起她会进府来教你姐儿俩看账,有不懂的只管问,一年后娘可是要验收成果的。”
这下就连姚姒也惊讶起来,没想到姜氏手面还真是大方,各色事情安排得这样妥贴。
姚娡也被吓住了般,听得姜氏给五千两银子,就有心推辞,又听姜氏要给她买宅子,忙说不用。
姜氏拉起了两个女儿的手,推心置腹道:“娘这一辈子也就你们两个,娘的嫁妆和这些年落下的东西不给你们给谁去,往后即便你爹有了子嗣或是过继子嗣,自是有他的家业在,娘的东西都是你们俩的,谁也不能夺走。再说将来你们出了门子,娘留着这些个也无用,你们嫁妆殷实些,将来到了婆家一切嚼用都是自己出,也没得看人脸色行事。再说娘也护不得你们一世,将来的路是你们自己在走,娘宁愿你们现在辛苦些多学些东西搒身,将来总是有用处的。”
姚姒抱住了姜氏撒起了娇:“娘喂,有您真好!女儿怎地就投生到您身边了呢,这一定是老天爷瞧您心地好,于是就将我和姐姐给了您,您瞧姐姐对您孝顺,您的小女儿又听话懂事,可不是您的福气么!”
孙嬷嬷在旁边笑得嘴都合不拢,就是姜氏自己,也是被小女儿这席话说得喜笑颜开,拿手直捶她。姚娡在旁边也挽唇笑了起来,姐妹俩陪着姜氏用了午饭后,就各自回房。
姚姒回到屋里,红樱便给她下跪多谢,她拉起红樱叫她别多礼,便问起她哥哥可从双阳县回来了?
红樱这次并未随她去金宁港,她哥哥是在姚姒走的那日让她嫂子来府里给送的信,红樱本性陈,她哥陈大也算是有些本事的,去了双阳县快月余,总算是把钱姨娘家的老底给摸了个透。
姚姒高兴的赏了她十两银子,附耳交待了一席话,就让红樱家去。红樱知道这事着急,略作收拾与孙嬷嬷吱会了声,就家去了。
红樱晌午才赶了回来,进了屋略作收拾,就去了姚姒的里屋。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想是得知她回来必是要来回事,姚姒将跟前服侍的都打发了去。
“回来得到算早,事情可都办完了?这个点儿可用了饭?”姚姒停了手上的针线,笑着问她。
红樱忙回道:“在外用了饭才回府的,奴婢记着小姐的事不敢耽搁,如今奴婢的大哥大嫂已在外候着了,就等着小姐去唤。”
“一会咱们说完了话,你就带着你大哥大嫂先去给我娘道个安,就说是我的主意,让他们进府来认认门,往后进出也方便些。待他们到了我这里,你和你嫂替我守着门,我与你哥就在堂屋里说话。”
“奴婢省得。”红樱说了这话句后就朝帘子外瞧了一眼,这才压低声气回道:“张相公那里这两日都在查那名叫赵斾的公子,只可惜对方似乎十分的神秘,连个线头也查不着,恐怕还得多花些时日才行。至于那起子黑衣贼人,张相公说到是有了些眉目,他说十有*是军中的人假扮的,至于这贼人的背后是谁,必定是与那事儿有关。旁的倒未再多说。”红樱出府除了家去,其实最主要的是替姚姒跑腿,姚姒将张顺安置在姜氏给她宅子里,她给他首件事儿就是去调查那日突然出现的贼人和那神秘的赵旆,她总觉着事情太过巧合,如今她们在明这些人在暗,由不得她不谨慎。
“嗯,这事也急不来,你先下去接你哥嫂进来,待我与你哥嫂说完话,你再送他们去张叔那边安置下来,往后他们就别再回庄上去了,我自有安排。你再顺道替我捎信给张叔,让他先不要再查那赵旆和贼人的事,免得打草惊蛇。”姚姒吩咐完这些,又压低嗓子吩咐红樱道:“让他去帮我查查大老爷在外头的那个外室的底细,还有看能否找到秋菊的人。若有得了消息,往后就让你嫂子跑腿,这样也方便行事。”
红樱虽不知道姚姒为何要查大老爷,但不该问的她一句也不多问,照着姚姒的吩咐就出去安排她哥嫂进来。
☆、第28章 暗涌
林大与其妻焦嫂子被红樱领进屋来,许是红樱之前有提点,两人一进屋便给姚姒磕头,姚姒虚扶了一把,虽说主仆有别,但林大一家子是她要用的人,她不想与他们太过生份,忙指着红樱笑道:“还不扶你哥嫂子起来。”
林大与焦嫂子到是老实人,起身后话不多,眼神也不乱瞄,姚姒心里喑叹挑对了人,便叫红樱将桌上的一个荷包递给她嫂子,焦嫂子接过后觉着有些沉手,忙推脱不敢要。姚姒一个眼色给红樱,红樱就把那荷包塞到她嫂子手上笑道:“小姐人虽小却是太太亲自教养的,为人最是和气不过了,手面也是大方的。嫂子只管接下来,往后尽心尽力的为小姐做事,只怕还有更大的赏。”
焦嫂子瞧着姚姒微微笑着点头,便知她小姑子说的没错,顿时又谢了姚姒的赏。“小姐往后有事只管吩咐一声,我夫妻俩必定用心做事,绝不辜负了小姐对我们的看重。”
听焦嫂子口齿清晰的回话,倒是个伶俐人,姚姒点头微笑不语。
红樱见势便拉着她嫂子避开了去,留她哥与姚姒在堂屋说话。姚姒这才认真打量林大,他身子虽微微躬着,却并不显奴色,此刻正目不斜视的低着头。
姚姒很是满意,遂唤了副和气的口吻道:“在我这里做事不必拘谨,往后日子还长,我少不得要你夫妻二人帮忙跑腿。往后有我一天好日子,也不会亏了你们去。做对了事有赏,相对的做错了事也是要罚。若不清楚的只管让焦嫂子进来问个明白,切忌不明不白的做事,我到是不怕你做错,就怕会意错了我的意思。”
林大这才抬头答是,旁的一概不多说,姚姒见他听明白了,便道:“把你查到的都说来听听。”
林大声音不大,说话却条理清晰,钱姨娘的家底她早就知之甚深,林大打听得也仔细,与她所知不差毫厘。
钱姨娘的父亲是个落魄的秀才,考举人多年却不中,当初据说还算殷实的家底就这样给败光了。钱姨娘下头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当初廖嬷嬷以钱姨娘家子嗣颇丰为由才打动了姚蒋氏的心。这点她也知道。
林大说完了这些才说起钱姨娘的亲母白氏,他朝姚姒瞧了眼,见她波澜不惊的示意他接着说下去,林大这才道:“这白氏看着倒不像个落魄人家的妇人。小的悄悄在向阳村里走动时极少见白氏出门。这钱家在向阳村里算得上是独户。早年钱秀才爹娘早死,他独身一人仗着有些家底便四处游历,白氏是他在京城里带回来的。小的于是暗地向村里的老一辈人打听白氏,这才知道了一些事情。白氏极善药理,听说也会替妇人看些小病小痛的,还曾帮人接过生。直到后来钱姨娘的大弟做起了生意,钱家渐渐的又富了起来,白氏才没再抛头露面。小的又盘问人这白氏的出身,竟无一人知晓这白氏的底细。”
“也难怪钱姨娘懂些药膳,原来是家学渊源。”姚姒这才明白钱姨娘之前为何能帮姜氏调养好身子。
林大接着道:“向阳村的人甚少有人知道钱姨娘是给人做妾室,这事钱家对外口风紧的很,只说钱姨娘远嫁他乡。说起来这钱家发家也不过就这三四年间的事,原本钱大爷一直在跟他老子读书,不知怎的竟弃了书本从商起来,专门倒卖些时新玩意儿,什么倭国的扇子布料,高丽的红参,首饰以及那红毛鬼子的玻璃等等,双阳县原本不靠海,这些外头来的玩意儿自是不缺人买,是以这钱大也就渐渐的在双阳县混出了名,如今光是在双阳县就有六七间铺子,听说咱们彰州也有铺面。小的回来后私自去看了看,就在那西大街上,正三间的大铺面,却是个绸缎铺子,生意看样子也就一般,小的没敢深挖下去,怕小姐着急,这就收了手回来。”
这就说得通了,钱姨娘一个大户人家的妾室,除了拿月例银子外,怎么会有余钱去填廖嬷嬷这么个无底窟窿,原来是有了钱家的接济。说不得这里头还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在。
这年头时兴外来货,却不是人人都有门路,依十多年前的钱家自是没这个本事拿这些货来倒卖,这里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钱姨娘出了大力气的,这事说不得廖嬷嬷有从中掺和什么。
还真是让姚姒大开了眼界,原来钱姨娘不声不响的就把钱家给扶了起来,也算是本事不小。
林大确实会办事,她毫不吝啬的赞了林大几:“你是个会办事的,从这件事就看得出来。我很是满意。往后你夫妇就在槐树巷的宅子里安顿下来,我也正打算开个铺面,却不知做哪个行当为好。左右看得出你倒是有些天份,这事我就全交给你去办,反正跑不了你的好处。还有一事我且交待你,张叔是我外祖家的恩人,如今他也住在那,若他有事交待你,你不必回我只管听他的差使,往后只会越来越忙,人手方面你且和张叔商量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