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平静地回头与老人对视,启唇回答:
“死了一个。”
老人倚靠着墙壁盘腿坐起来,往嘴里灌了两口酒,目光迷离地隔空指了指他的眉心。
“你啊,像你那老子,心忒软。”
“我不惧寻仇。”
“惧惧惧,惧你娘个蛋,你可知那几个瘪叁前些日把隔壁那闺女儿奸淫了,还杀了她襁褓中的姊妹,爷就等他们自投罗网了,你倒好,全给爷放跑了。”
“……”厉青澜微微一怔,眉心拧起来,“师父,我……”
“收拾烂摊子这种事,我都已经习惯了。”
满含戏谑的男声突兀地打断他的话,黑袍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屋中,凤眸微弯,挑衅似的望了他一眼,随即抬步走出去,与他擦肩而过。
空气缓慢流动,黑色与白色无声相撞。
“师弟在这方面,确是稍逊色于我。”
“……”
厉青澜垂眸不语。
老人摇了摇头,闷了口酒:“给柳将隐这小子刺儿了吧,落他手里怕是没个全尸。”
闻言,厉青澜面色不改,弯腰收拾满地滚落的瓶罐。
“我给他们种了断魂蛊。”
话音刚落,半人大的酒葫芦哐啷一声歪倒在旁,老人目中醉意全无,眼神灼灼盯着面前的青年。
“你炼出来了?!”
“师兄应会在巷尾看到他们尸体,不出意外尚还温热。”
老人飞身而起,立在厉青澜跟前。
他眉眼犀利,腰板笔直,哪里还有颓丧醉汉的模样。
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老人大笑出声。
“不愧是我柳长渊的徒弟!哈哈哈哈哈哈,你老子要是还活着,爷定让他瞅瞅,爷这蛊仙的名头不是白叫的!”
厉青澜颔首,琥珀眸底倒映手中陶罐,一只漆黑的蝎子从罐口探出头,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攀上衣袖。
黑白相间,黑白分明。
毒蝎口器锋利,危险性十足。
跟他师兄柳将隐笑容底下所藏匿的恨意,一模一样。
柳将隐慢悠悠地踱到巷尾,唇角的笑意在目及那堆在一起的尸体时,瞬间冷却下来。
他疾步走过去,指尖触碰到那人眼下黑龙纹,指下肌肤还未凉透。
扒开眼皮,入目的是男人放大的瞳孔,眼球布满了黑色的血丝,看上去分外可怖。
与此同时,师父愉悦的笑声透过墙壁隐约传入耳中,让他几乎咬碎了牙。
深黑的眸子里凶意尽显,柳将隐抬手狠狠拧断了死尸的胳膊。
“断魂蛊……这回又是他先行一步。”
该死。
再这样下去,师父的眼里便更没有他了。
自从两年前师父从厉府后院的竹林里把奄奄一息的这家伙捡回来以后,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蛊术便再也没能入师父的眼。
这个不能习武的废物,不曾想竟然在医术与蛊毒上天赋异禀,连易容术也参透得淋漓尽致,不出叁个月便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所有宠爱。
没想到连师父花了十年才炼得的断魂——可随意念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顶尖蛊毒,都叫他如此迅速地掌握在了手里。
明明是个连刀剑都挥不稳的家伙,却一幅目中无人的高傲模样,看着就让人恶心。
骨碎的响声接连不断地在深巷里回荡,使得原本就阴暗的氛围愈发诡谲。
尸体在他一番折磨下几乎成了烂泥,在血浆中摸索了片刻,总算是翻出来了蛊虫的尸身,红红的一小团,已经僵硬了。
断魂蛊,杀人无形,随意而动,宿主死便一同消亡。
柳将隐将虫尸捏在掌心,沉吟片刻,用死人衣物拭净指尖血污,慢悠悠走出巷子。
不碰巧,迎面撞上一人。
这人捂着脑袋哎哟一声,后退两步正想开骂,却在瞥清他面容后两眼放光,屁颠屁颠凑近扯住他衣袖。
“公子好生俊俏,可愿入我血隐阁侍奉阁主大人?”
一字不落听在耳里,柳将隐眉梢微微挑起来,直视面前那人,黑瞳里凶浪翻腾。
“你、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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