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永芝堂那两个伙计的继续议论。
“要我说的话,老爷子早该来了。而不是等我们这些药堂都亏本了大半年,现在都快倒闭了,才着急过来救火,能救得了吗?眼看都这个时候了。”
在这个发牢骚的伙计看来,他们这些在京内赫赫有名的药堂,开到了关外以后,不过半年,都犹如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样是要死了,神仙都没有法子救。
另一个伙计的话语更为锋利,直接矛头指到了开店之初:“那时候,是谁提议到燕都里扩大药堂生意的。建这么大的门面,但是,都没有做过仔细勘察。药堂的生意,在燕都里,小药堂经营成本小,或许生存的下去。大药堂,看大夫的人这么少,怎么活得下去。”
听这个意思,像永芝堂之类,之前,或许有尝试到燕都里开药堂,但是,生意都是平平而已,做的小本买卖,开的小药堂,维持生计还可以。不知怎么回事,在半年前,突然间,京师里的主子要求他们把现有药堂扩张,想做起大买卖,结果,得不偿失。
半年前?李敏琢磨这个字眼。
其中一个伙计又摸了摸冻得像根冰棍的胳膊,拧起了眉头说:“不过说来奇怪,近来,那些东胡人,反而上我们药堂里抓药的多了。”
对这一点,另一个人,也是深有体会:“我是听那些东胡人自己说,说关内出了个活神仙,真的是活神仙转世的大夫,包治百病。东胡人自己本来不吃我们中药的,只吃他们巫师开的草药,现在,却开始相信我们中医中药了。”
“很明白。说来说去,我们这边,要是一样能出个活神仙,打倒对面的风水师,那些老百姓,还不都撇下风水师冲我们药堂来了。”
“你知道那个活神仙是谁吗?”
“当然知道了。只是——”那伙计再次浓眉不展,“只是,我们主公不是下令禁止东胡人进城做生意了吗?害的我们本来有些起色的生意,再次萎靡不振了。”
夫妻本是同根生。她阴差阳错让东胡人扶起了这里的生意,结果,她老公一个禁令,把好不容易起色的生意全打下去了。
所谓民情,真是必须亲临才可以知道。李敏心里喟叹一声。这当然怨不得她,也怨不得他。毕竟东胡人的生意,不是燕都城里最主要的消费人群。更何况,百姓身体健康这个东西,还关系到社稷安稳,真不是可以乱来的。
看来,她这必须亲自去瞧瞧了,瞧瞧那些风水师有多厉害,是怎么厉害过大夫的。
兰燕扶着她小心下了马车。到达风水师馆门前,果然是人山人海,门口已经拥挤到水泄不通。馆内的小厮走出来维持秩序,嗓子都喊到沙哑了,都不见得那些堵在门口的人能撕开条缝隙让人进去。
李敏她们自然是不敢硬挤进去的。于是,采取了曲线救国。
见馆外挨着一条巷子。兰燕扶她来到巷子里,接着,运用轻功,把李敏带上了墙头上。徐掌柜在下面看的心惊肉跳,在心里喊着小心。
当是要小心的。李敏自己脚下不敢随意乱动,让身轻如燕的女侍卫,把自己带到了风水师馆的后院子。
两个人,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观看馆内的动静。
真大。这是李敏到了风水师后院的一个印象。或许开始看门面不是很大,可是,进了馆内,如果真的走到了这个馆内后院的话,会发现完全是另一片天地。
后院是犹如帝王皇宫一样的造势,有假山流水,有凉亭小院,其中,那伫立在院子中间的一只玉桩子,上面顶起一只浑身洁白如雪的大圆石,看起来,有点像水晶的材质,在午后的阳光下宛如透明的表层,可以看到石头里面的星星点点。
李敏一眼扫过这些东西,足以判断出,这个后院价值连城。
不得承认,这个燕都里,有钱人,真是不少。敢奢侈的人,也真的很多。像这样一个,只是风水师的后院子,都能建造得如此富丽堂皇,宝石林立。是比这个城的城主护国公的家底,都要奢侈。
李敏知道的是,贪字头上一把刀,敢这样贪的人,有什么不敢做的。
一行人,见是五六个人,穿过了前堂,来到了这个后院。领头的,是两名男子。一名白衣飘飘宛如仙人打扮,年纪约有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腰间系的一条八卦图案的腰带,可能是这个馆中的风水师,据说燕都里算是很有名气的一位大师了,只看馆门口的人气人望都可以知道其人气十足的一位大师,叫做司马文瑞。
有闻这个司马文瑞,据说当年进京赴考,原本有机会进入殿试,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放弃,说是自己夜里被神仙托梦,得到了文曲星仙君的亲临指导,从此有了看风水的一家看家本事。但是,到底这只是民间的传言,有故意捧这位风水大师而杜撰出来的故事嫌疑。
真正的,比较可靠的考据是,这位司马文瑞,曾经与朝廷官员有私交,结果被他弄到了宫廷里的一些风水书籍。刚好他这人,读书有些悟性,看着这些书,研磨出了自己一套看风水的本事来。
司马文瑞最厉害的地方,是会看人相。即中医所说的看面相。不同的是,大夫看面相,是为诊病。风水先生看人面相,是给人祛灾求福,辟邪保身。
眼看,这个司马文瑞带着的,可能是个身份挺高贵的一个客户,一路走,一路除了端着个风水大师的姿态以外,对于对方的口气,却是有点儿尊敬。听司马文瑞称呼其:大少爷。
此大少爷,绝对不是李敏伪装的少爷。是真正的王公贵族。
兰燕是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脸,在李敏耳边耳语。原来,眼前这位少爷,刚好和她今早上在梅仙阁遇到的那两名贵妇,都有关系的一个主子。是赵氏的儿子,袁氏的老公,朱天宇。
今儿不知道走的什么运气,是和这家子全遭遇上了。
“屋里请,大少爷。”司马文瑞本想把贵客招呼进自己的屋内。
朱天宇俨然是看着凉亭假山流水更为美丽动人一些,建议上凉亭里坐坐。
风水师的后院,是在选址上天时地利人和,反正,在这个隆冬季节,院子里,却没有什么大风刮过,只有暖和和的太阳照射着。
司马文瑞尊重客人的意见,陪客人一道坐进了凉亭里。这样更好,他们说什么,李敏她们似乎不用吹灰之力,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坐下来的司马文瑞和朱天宇,一边吃茶,一边开始攀谈了起来。
“司马先生。”朱天宇略带尊敬的口气,“上次,据说我母亲来过,在你这里算过一次卦。”
司马文瑞其实不需要他问,大致都知道他此次来是要求问什么的,眯着两个黑溜溜的小眼珠子,说:“如果大少爷是来求问,宁远侯小孙子的事,大少爷不必太过担忧。小孙子出生在名门世家,一出生,非富即贵,何必忧愁。”
“司马先生确定是小孙子吗?”
看来这个朱天宇很在意袁氏肚子里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当然了,如果头一胎是儿子,等于以后是后继有人。如果不是儿子,其实这对夫妻年纪还年轻,袁氏身体健康,以后有的是机会生儿子。这个朱天宇何必如此焦急来问风水先生,难道里头有什么曲故?
“贵夫人小生虽然未曾谋面,但是,以夫人送来的生辰八字来看,是小孙子应该确定无疑。”
生儿生女,要是真能看面相看出来,现代医学何必发明超声机器。李敏从来不信这个东西,不过,什么事情都好,人心很重要。像她李大夫,给人看病治病,偶尔都是要充当心理医生在里面的成分。
听司马文瑞这个口气,说的那样死定,是真算出来的,还是说有其它。只有听朱天宇下一句话:“司马先生之前,只见过我母亲吗?”
“怎么?大少爷家里有其他人来过草民这里吗?”
朱天宇听见对方这话,貌似不太高兴,站了起身,拱手告辞。司马文瑞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到了门口。回身的时候,司马文瑞好像听见了声音,转头,是往院子里一棵几百年的老梅花树望了望。
跟随他的小厮见到,问:“先生看到什么了?”
“祥云不见,反倒是看到了一些阴云,不是什么好兆头。”
兰燕听见对方这话,气到快拔出腰间的匕首。好个没头脑的风水先生,竟然敢说他们王妃是不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