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夜寒,琯夷垂头淡淡应了一声, 扯了扯红绫被盖在了他的身上, 红白相衬, 似乎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以手撑头乌发簌簌而落,大手包裹住她的手指柔声问道:“娘子, 你脸红什么?”
“我……我……”她抽出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嘀咕道, “我热的。”
李成忱长臂一伸把她揽入怀中俯身而上,暗哑低沉的嗓音自耳际缠缠绕绕酥到了心尖, “正好给为夫暖暖身子。”
琯夷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是什么意思?她果真就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往日口口声声说要与成忱同塌而眠,交颈而卧, 如今美人在前, 她竟会如此没有出息,该看的都看了,该摸得都摸了, 她还矜持害羞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啊!
转念一想,家中房间皆是被稻草木门幔帐草草隔开,若要是被爹娘或者小弟听到……她赶忙摇了摇头,“成忱,不要,这样似乎不太好。”
薄唇若有似无划过她红若胭脂的耳垂,贴着她的嘴角摩挲了几下,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轻笑,“什么不太好?娘子,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是……”
她不敢对视他漆黑的眼睛,努力想着如何在不那么不好意思的情况下对他解释清楚,可他一对她笑她就晕晕乎乎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听她使唤。
李成忱蹭了蹭她的额头,印在她额心一个吻,翻身躺在了她的旁边,帮她掖好被角,“来日方长。”
然后……然后他说得睡觉仅仅只是睡觉的意思,他说得暖身子也仅仅只是表面的意思,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在胡思乱想,想……想入非非!
她颇有些气馁,八爪鱼一般攀附在他的身上,张口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肩膀,“又骗人。”
他笑,“我怎么骗你了。”
“你……”她张口欲控诉他的罪状,思忖良久竟找不出一个可以反驳的理由,遂闷声道,“明知故问。”
李成忱伸出手指缠绕着她的乌发问道:“琯儿,我们不会有孩子你可会遗憾?”
“我有你就够了。”
他叹了一口气,“睡吧。”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李成忱阖目摸了摸身旁,空无一人,睁开眼睛揉了揉额角,不想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沉睡至此毫无戒防。
穿戴齐整,推门而出,陆睢执着一卷书坐在木墩上背书,陆山劈柴孟氏生火做饭,院内有一棵老槐树,串串槐花随风摇曳,香飘十里。
琯夷今日穿了一件烟紫色窄袖上襦,雀蓝高腰束裙,两条绛红腰带随着步伐飘来荡去,挽了一个简单的单髻,把红豆对钗簪在一侧,细碎的流苏打在耳侧透着几分秀美温婉。
她俯身修着损坏的竹椅不时抬头看陆睢几眼,琯夷原名陆琯,是陆山央澧县的一位落榜秀才帮姐弟二人取得名字,乡野粗陋,她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一边看着弟弟一边给爹娘做饭,稍大些时更是形影不离,故姐弟二人感情很深。
“成忱,你起来啦,马上就能吃早饭了。”
陆睢闻言转身笑道:“姐夫,你送得这些书我只听夫子提起过,不愧为传世孤本。”
“待你熟读可修书给我,届时我会派人给你送来新书。”他走到琯夷身旁俯身帮她整理着被竹椅勾住的裙摆,“只是莫要闭门读书,两耳不闻天下事。”
“姐夫所言甚是,我都记下了。”陆睢合上书环臂望着李成忱细致认真的动作偷笑,“姐嫁人之后什么都不会做了。”
“陆睢!”
“是。”他倚着木柱挖了挖耳朵,“你不要叫那么大声,我听得到。”
琯夷去端早饭的时候,孟氏在旁絮絮叨叨的数落,“昨晚成忱帮你倒洗脚水我可都看到了,他在外面是处理大事的,你伺候自己的男人是分内的事,怎么能仗着他对你的宠爱就变得骄纵无礼……”
她吐了吐舌头只言知道了,若是被娘知道他还帮她洗脚指不定会训斥到什么时候。
早饭期间在李成忱处心积虑徐徐善诱的劝说下二老终于答应择日搬到澧县,琯夷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回京之后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探望双亲,他们有个好去处她也放心,太子殿下给的私房钱足够爹娘花上几年了。
吃完早饭陆山去村里找人打算把家里的猪给杀了宴客,孟氏忙忙活活围着灶台烙喜饼,他坐在一旁看着琯夷用竹篾编竹筐,细薄的竹片来回穿梭,手指上划出几道血痕。
李成忱略略皱了皱眉,按住了她的手道:“当心手。”
“我编习惯了,现下多编几个我娘就少编几个,我进宫前一年娘伤到了手腕,手指便一直不大灵便。”
“回头寻几个名医诊诊缘由。”
接近中午的时候,院外响起一阵马蹄声,隔着矮矮的院墙,隐隐可见初三陪着萧璟骑马而至,琯夷大惊失色慌忙跑了出去,萧璟翻身下马,白袍蓝衣,芝兰玉树,立于马下扬眉对她笑道:“不请自来,讨杯酒喝。”
初三附耳对李成忱说了几句什么,他点了点头看了萧璟一眼并无太大反应。
孟氏手里拿着一把青菜探着脑袋往外瞧,一看来人穿着打扮似乎是了不得的贵人,忙吩咐陆睢小心招呼。
萧璟对着孟氏拱手一揖弯了弯眼睛,“大娘,此番我是来给世叔送聘礼礼单,叨扰了。”
“这是说哪里的话,小少爷不要嫌弃才好。”孟氏慈爱一笑,从簸箕中抓了一把刚刚烙好的喜饼放到了他手中,“这是我刚刚烙好的喜饼,你尝尝。”
琯夷如临大敌一般盯着萧璟手中的喜饼,李成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萧璟道了谢咬了一口酥脆的喜饼兴致勃勃的围着院子转了一圈,疑惑的看着石磨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琯夷解释道:“磨面的,你吃的花糕、饺子、馄饨还有你现在吃的喜饼都是用石磨磨的面做得。”
他颇感有趣的尝试着推了几下,瞥到墙角放着的铁锨好奇的走过去掂起来看了看,“我见过花匠用的铁铲,比这个要小很多,这个也是用来挖土的?”
琯夷点了点头,没错是没错,但二者怎么能相提并论,余光瞅到初三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李成忱说,但碍于有人在场不好直言,于是向萧璟建议道:“咱们去河里抓鱼吧!可好玩了。”
孟氏不悦的皱了皱眉,都嫁人了怎么还是如此说风就是雨莽莽撞撞的性子,还好家中并无公婆需要侍奉,无人寻她礼数欠缺的错处。
“好啊!”萧璟从来没有到过乡村,自然也没有看到过这些对于他十分遥远的农具,看什么都新鲜,恋恋不舍的松开木犁。
淮河支流横穿澧县,是以闵舟大旱芦蒿村得以幸免于难,柳烟含翠,桃花吐艳,春光明媚。
河里停放着一叶扁舟,萧璟与琯夷站在船头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船壁致使小船不停的摇晃艰难的保持平衡,水花四溅,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二人玩的不亦乐乎,直接把抓鱼的事情抛诸脑后。
初三好笑的望着不远处的一幕道:“夫人有时候真像个小孩,老大你都不管管啊。”
“我们没有孩子,以后我就把她当做女儿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