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打了帘子,方嬷嬷跨过门槛,走得十分稳当。
方嬷嬷身材干瘦,两颊微微有些干瘪,吊三角的眼睛,眼珠子偏上,看着十分凶狠。
安姐儿只被方嬷嬷的视线扫了一眼,浑身就情不自禁绷紧了,方嬷嬷手里可拿着戒尺呢!
三个姑娘忙起身,一齐道:“方嬷嬷好。”
方嬷嬷皱着眉头点点头,也不让坐下,板着脸似乎十分不满意。
安姐儿心里惴惴,她们做错了什么了?
可是课都还没来得及上,要犯错也来不及啊。
“我奉太后和长公主之命教导郡主规矩礼仪,不敢有差,若是我说话重了,还请郡主见谅。”
方嬷嬷说话也十分死板,一番话说完了竟然只有一个语调。
安姐儿忙笑着回道:“嬷嬷言重了,太后娘娘和母亲特意嘱咐过我,跟着两位嬷嬷上课要谦逊有礼,要敬重嬷嬷,若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嬷嬷只管责罚,我绝不敢有二话。”
方嬷嬷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个新晋的郡主不是个跋扈的。
“既然如此,那我有话就直说了。”
“方嬷嬷请说。”
方嬷嬷话虽然是对着安姐儿说的,眼睛却盯着沈惠。
“古语有云:‘恭敬之心,礼也’。无论平头百姓还是世家贵眷行为处事都离不开一个礼字,老身这第一堂课就要教几位姑娘何为‘礼’。
”
说着指着旁边侍奉的侍女道:“你们几个把惠姑娘的书案搬到一旁,把郡主的书案挪到中间往前一尺处。”
几个侍女要去搬沈惠的书案,书雪和醉双忙上前护着沈惠,不让侍女们近身。
“嬷嬷这是何意?”沈惠站在书案旁作不解状:“我在家中居长,又是长房长女,自然该坐在这里。”
嬷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惠姑娘是该跟着老身学学礼仪。”
方嬷嬷对三位姑娘高声道:“咱们大尧不是边塞小国,凡是都要讲一个‘礼’。治国治军,用礼整顿;风俗教化,借礼推行;是非曲直,依礼判断。”
然后又看着沈惠一字一句道:“尊卑贵贱,靠礼辨明。郡主是当今亲封的郡主,是尊。而你,只是白身。”
沈惠好像被人当众抽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自从到了卫老太太身边,一直被当作沈家大小姐供养着,从前安姐儿不在,家中只有她一个姑娘,长公主也从来不苛待她,上到老太太下到侍女婆子,谁不敬着她?
就算沈念被找了回来,她也打心眼里瞧不上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处处不如自己,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
“我父亲曾是当今麾下的将军,也是战死在疆场上的,我也是官家女眷,怎么是白身?”
沈惠涨红了脸,眼泪一串一串落了下来。
曹宝珠冷笑一声:“你父亲哪是死在疆场上,那是——哎呦!”
荷香狠狠捏了下自家姑娘的手,哎呦我的姑娘,别人家的事你多嘴什么!
荷香是曹夫人特意送来看着曹宝珠的,想到自己案上还没抄完的孝经,曹宝珠只好悻悻闭嘴。
方嬷嬷继续道:“我跟在太后身边十多年,有些事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惠姑娘还是想好再说。”
然后厉声对几个侍女道:“搬!”
沈惠靠在书雪身上死死咬着牙,指甲嵌进手掌心也不觉得疼。
总有一日,她要把今日所受的羞辱尽数奉还!
从此以后,安姐儿上午先跟着方嬷嬷学礼仪和如何处理人情世故,再跟着金嬷嬷学如何御下待人,管家理事。
等秦先生到了沈家后,安姐儿下午还要跟着先生念书,天天忙得头昏脑涨。
自从第一天在闺学被方嬷嬷明着训斥一顿后,沈惠老实了不少,不在处处和安姐儿别苗头,弄得安姐儿颇有几分不习惯。
不过安姐儿倒是听说,那天下了闺学后不久,月明斋又向长公主又讨了一套花瓶茶具,卫老太太把沈惠叫过去说了许久的话。
第二年二月十六,安姐儿生辰时,长公主遍请临城大大小小官眷,为安姐儿办了一场盛大的生辰宴会。
这是国公府在向世家宣布,元安郡主正式踏入贵族圈了。
能进沈家大门的都是诰命夫人,精明的很,沈国公功勋卓著,长公主又是当今亲妹,更听说太后娘娘把郡主当成心尖子眼珠子疼,谁不捧着沈家?。
长公主正笑盈盈地看着被官眷围住不住夸赞的女儿,宫里太后、当今、皇后三人的赏赐流水一样送进了镇国公府。
众人夸赞得越发真情实意,把安姐儿从头到脚,从长相到性格,都夸了个遍,把世间的好词都用在了安姐儿身上。
好些嘴慢的夫人,深恨自己在家里没准备好,不能尽吐心声。
生辰宴后,长公主便下令,府上不许用“姐儿”称呼郡主,不够尊重。众人领命,自此以后只称郡主。
元安上午的闺学每两日歇一天,下午也是每三日歇一天。
空闲时间或出门踏青游玩,或跟着长公主参加各家的宴会,渐渐的身边也有了好些闺中密友,这头一个就是曹家幺女宝珠。
岁月匆匆,一晃而过,元安的贵女生活既充实又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