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上几日,动用各种手段打听到了平阳伯府裴家那对哥儿姐儿的消息,阿翎阅后自觉不错,便听纯仪的,去验验货再说。
平阳老伯爷虽是去世日久,但老太太还在,那一品诰命夫人当的是风生水起。虽说连现在平阳伯,也就是温宁的夫婿裴宏碁都是孙子辈的了,但那二房倒还是知趣,在平阳伯府旁置了一处大屋子,表明还是分了家的。
只是老太太长子没了,自然更心疼小的那个,将一对孙儿孙女养在膝下,成日言传身教。
阿翎到了温宁的帝姬府之时,正是日上三竿。温宁刚梳完妆,听禀报说是阿翎来了,知晓怕是纯仪的意思。要是夫家弟弟妹妹能入纯仪的眼,那哥儿的婚事就成了一半,姐儿的婚事也几乎成了,当下就笑着迎出来,见阿翎还梳着丫髻的孩童模样,脸上的伤口几乎痊愈,还留着淡淡的疤痕,不仔细也看不出来,举手投足间,倒是有一股子难言的贵气了。
“姐姐。”阿翎笑道,名为做客实为验货的来访,礼数还是要周全了,这才方才不负走了一遭,“我今日可来了,姐姐少不得要请我吃好吃的。”
“这倒是成,你若是喜欢,我厨子都给了你。”温宁笑着携了阿翎,也不点破她的目的,不动声色的吩咐下去,“还不将姑娘叫来,正好与王姬作伴。”
阿翎笑眯眯的,只看着那宫女去了又很快折回来,道:“帝姬,今日姑娘与姑太太去进香了,不在呢。”
温宁不免泄气,这样好的机会,自家小姑子偏偏不在,难道真是没有眼缘?正想着,阿翎到是半点不在意,低声问道:“姐姐,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家姐儿,可果真是个好的?要不是,自然是过不了二姨那关的。况且我娘那性子你也清楚,若是到时候,姐儿品行有误,二姨怪罪下来……可少不得要寻伯府晦气了。”
温宁丝毫不怀疑纯仪的性子,往日夏侯家三房的事,她容忍甚多,还是看在定国公的脸上。而淑宁就更难缠了,谁招惹了,便是天皇老子也不买账的。
这么想着,温宁还是笑道:“翎姐儿如何不肯信我?咱们家姑娘可是老太太教出来的,品行自然端庄……”说到这里,又低声叹道,“只是我也得与你说实话了老太太是顶好,可是我那二叔……”说着,脸上漫上一分说不出的不耐,“原本也是个好的,与二婶子也是夫妻和睦,只是谁想……事已至此,我要是不向你剖白了,来日真的成其好事,怕要被指着脊梁骨骂。我那二叔,原本也是好的,只是谁曾想,三年前,也不知道被那狐媚子灌了什么迷药,二婶子病重,就将人领了回来,说是要纳为妾,不说还好,一说竟是二婶子娘家丧夫的庶妹,那狐媚子还有俩儿子闺女。二婶子自然不同意,谁成想,二叔竟然说二婶子善妒成性,根本不配为正妻,还闹得要休妻,将老太太气得倒仰。尚且是我出面,明说只要二叔敢休妻,便将这事捅到父皇那里去,这气母弃妻的事,捅出去,谁也别想好活,二叔这才消停了,谁知在城外浮云巷给那狐媚子一家置了一处房,便宿在那里了。二婶子又急又气,一命呜呼了……”
阿翎除了感慨又一窝子脑残之外,看着温宁的目光也多了审视。这样的家庭,还敢把人塞到佟明远和王家琅华那里去?这不是明摆着叫人恨上自己吗?只能说,脑残磁场太强,连本来正常的温宁脑回路也和旁人不一样了。
正想着要不要尿遁逃离这破地方的阿翎也是佩服起了平阳伯府封锁消息的能力,这样的事,居然滴水不漏。转念想想,或许并非这些人不知道,但还是顾全着温宁的面子。
现在顾全温宁的面子,来日那姑娘真的有问题,被退货的时候,会被淑宁连里子都给剥得干干净净。
见阿翎沉思起来,温宁忙道:“你只管放心,我那小叔子小姑子自小就养在老太太身边,绝不是那种腌臜性子。”
“但愿不是。”阿翎嘴上也就不客气起来,“大姐姐,我素来敬重于你,你这样,是将我推到火坑,还是将你推到火坑?你明明知道淑宁姨母的性子,你不怕她,你就去与她说,何苦找了我,叫我和我娘在她面前去留一次名,这不是给我们找晦气?”
“我绝非此意!”温宁忙叫道,“这事我也没打算叫你知道,只是那日你问起……”
阿翎嘴角抽了抽,怪我咯?抹了把脸,阿翎语气也淡然下来:“是我孟浪了些,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便就此打住吧。你家姐儿也就罢了,来日嫁了人,倒也干净。我总不能叫我表妹来侍奉那样的公爹。”
“翎姐儿!”温宁忙不迭拉住阿翎,嗫嚅道:“我与你说这话,却也还有另一层缘故。二叔那行为,早就叫怿哥儿和玫姐儿寒了心,况且现在,二叔对那狐媚子的儿女比自己亲生的还上心……亏他还记得儿女的婚事,兴许还有救。以我的意思,若是到了那一步,定是要……”
还没说完,却见一个侍女风风火火的跑进,向温宁行了个礼,忙道:“帝姬,大事不好了,老太太方才一口气没上来,已然晕过去了,二爷还守着呢,还请帝姬……”
温宁脸色一僵,旋即道:“驸马呢?”
那小丫鬟脸上漫上一层红晕,又看一眼阿翎,试探着回答:“奴婢不知,还请帝姬快些去吧。”
“如此,姐姐且去照看老夫人,我便先回去了。”阿翎口中冷淡,还好自己老娘给自己支了招,不然现在被架在火上烤的就是自己了。心中不免埋怨起了自己识人不明,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的惯性思维一定是要改一改了。
温宁当然知道阿翎一走就没戏了,忙拉住她,低声央道:“翎姐儿,事已至此,你不妨与我同去,我家哥儿究竟如何,你便自己看一看,但凡品行相貌有一样入不了你眼,我便再不提此事,再登门向姑妈和你赔罪。”
阿翎不置可否的哼了哼,转念想想,这小丫鬟的样子就差没说是平阳伯裴宏碁那头不安生了,温宁既然要拉上自己,那阿翎正好去找点姐夫的不是,报了这个欺瞒的仇。
温宁携了阿翎一路进了平阳伯府,老太君院子里已然忙活开了,阿翎远远就看见一个中年人跪在院子里,一脸的悲怆,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见老太太双目紧合,脸色白如金纸,一个青年守在床边,锦衣金冠,面白无须,生得也是相貌堂堂,堪称美男子。
温宁刚站定,那男子便上前向温宁问安,又看一眼阿翎,垂下目光避嫌。
阿翎心中微微松惬,看来这人礼数的确不差,温宁低声道:“这是定国公府的元熙王姬。”说罢,又一叠声问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你哥哥呢?”
“老祖宗这是怒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这才昏迷了。”裴宏怿脸色僵硬,还是低声道,“大哥亲自去给老祖宗煎药了。”
温宁脸色颇有几分不好:“你老子又做了什么?难道是要将生母活活气死么?”
听她说起裴老二,裴宏怿脸上倒是如常,拱手道:“嫂子恕罪,子不言父过,我实在不能说父亲何处错了。”
“又是你那好姨妈是不是?”温宁一向温和,也早就被裴老二弄得疲倦了,出言也就不客气起来,“三天两头的领回来,难不成这平阳伯府成了青楼楚馆?二叔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怀里扒拉?”
“嫂子息怒。”裴宏怿一句话也不愿为父亲说,只淡淡劝了一句,正值此时,门外极快的走进了一个男子,生得与裴宏怿有几分相似,想来就是平阳伯裴宏碁。
见温宁和阿翎都在,他忙给两人行了个礼,命人将手中东西搁下,低声道:“帝姬怎么也来了?”
“我如何不来?难道要等到老祖宗被气得合眼了我才来?”温宁见了丈夫,口气也软了很多,“索性今日撕撸干净了,正巧翎姐儿也在这里,便叫人看看,平阳伯府绝不是烂在里面的糟心眼子。”
哪里是什么叫人看看,这是温宁在站队了。为了小姑子小叔子,要舍弃某只大的了。只要裴老二为父不慈的事传出去,便是要分家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了。
裴宏碁看了一眼阿翎,顿时明白妻子什么意思,低声道:“倒是叫王姬看了笑话。”眉间漫上愁云,看一眼老太君,揉了揉睛明穴,一脸疲倦的模样,“阿怿,你说吧。”
裴宏怿脸色也是不好,也不推拒:“方才我原是在屋中陪着老祖宗,谁成想父亲来了,还领着李氏的女儿,说是来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素来是恼着李氏,也不肯见,父亲竟然堂而皇之的说那也是老祖宗的孙女。”他脸上一层厌恶,咬着牙,“真不知是谁的孙女儿!老祖宗一怒之下,便数落起了父亲,父亲也不知被那李氏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跟祖母顶撞起来,还说什么跟李氏两情相悦,定是要娶李氏过门的。可怜祖母,竟是被活生生气昏了过去。”
想到惨死的母亲,裴宏怿只觉得可悲,母亲那样贤良淑德的人,竟然被庶妹与丈夫的苟且事活活气死,未免太叫人齿冷。
温宁蹙紧了眉头,似嘲非嘲:“我倒是低估了二叔,没成想竟是如此的性情中人……”
别人家的事,何况又没招惹到自己脑袋上,阿翎也懒得插嘴,也就看着窗外略显枯黄的枝叶。那一家子也是沉默,屋中倒是格外寂静,知道一声“唔”打破了这个沉默。
三人忙围了上去,见老太君虽是醒来,但双目无神,平添了老态。温宁忙亲自扶起了老太太,后者却是落下泪来:“帝姬,臣妇对你不起……”
温宁正是迷糊,却听到院落之中传来一个妇人的哭泣声:“老祖宗,您就网开一面收了我家琳儿吧,我家琳儿与伯爷必然是真心相待对方的……如今我们琳儿已然是伯爷的人了,您就……”
“给我堵了她的嘴!”老太君脸色一狠,当下厉声道,又重重阖上眼,指着裴宏碁,“你、你这……是不是跟你二叔一个德行,被狐媚子灌了迷汤!”
☆、第70章
老太君这话一出来,原本强作淡定的温宁一瞬间也是撑不住,脸色顿时霾起来,裴宏碁伸手要拉妻子,也被躲开:“驸马自重些。”
阿翎忙装作没听见,退到窗边,看着窗外那面容姣好一股子弱柳扶风的美妇被婆子们按住,也不知塞了个什么东西到嘴里,还在不住的挣扎着。
裴宏碁无暇顾着这位表亲小姨子,低声道:“祖母眼中,孙儿是这等子人?且不说大齐驸马并无纳妾先例,孙儿就是愿做这第一人,却也不能看上她的。”眼中涌出厌恨来,半晌后,又看着温宁,“臣方才在园中侍弄绿菊,谁曾想,那丫头来了,我料想是二叔带进来的,也懒得与之接触,不过匆匆打了声招呼,算是给二叔面子,她又怎成了我的人?”
温宁冷笑道:“你只管唬我,当我不知道么?你素来不爱花花草草,你偏说去侍弄花草?”男人三妻四妾她明白,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那腌臜玩意儿?温宁越想越气,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几欲夺眶的眼泪。
裴宏碁抿了抿唇,叹道:“你素来爱菊,况且快到你生辰,我总是要给你些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