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先就更是了,寻常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而后感觉到了她们投来的目光当中有那么些说不清的东西,便在走进去之后悄悄问秦舒,“那边几个人你们认识吗?眼神很不对劲。”
秦舒点头,小声说认识,“阿姜以前的同学,和她……应该算是有点过节。”
其实温姜自个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曲聘婷。小学毕业的时候大家还搂在一起欢欢喜喜地照了毕业照,后来没有再联系,毕竟都还小,也没有什么能力联系,谁知到了初一,却听说曲聘婷在三中混的如鱼得水,并且言辞中对自己颇有不屑。
原本温姜觉得可能是哪里出了差错,有误会,但等到初一第一个学期,曲聘婷几人组团来二中找认识的朋友时,她才发现对方对她的态度确实非常不怎么样。
温姜站在玻璃柜前,随手拿了一条口香糖,垂头间,旁边伸来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是秦舒。
她轻轻拍了两下,“别不自在,你什么都没做,该不自在的是她才对。”
温姜抿唇,微微扬唇笑了下,那边就听裴慕问道:“哎?你们要喝什么?矿泉水还是饮料?”
秦舒和温姜都选了矿泉水,裴慕抱着四瓶矿泉水,放在桌上对老板道:“多少钱?”又指了指温姜,“加上她手里的绿箭。”
裴慕在付钱,秦舒安慰完温姜,自己却开始神游。
那三个女生里,和温姜有过节的是曲聘婷,这辈子她们的矛盾已经发生过,算是摆到台面上来了。
而和她有过节的,反而是那三人里成绩最好,看上去最老实的程洁。
秦舒、温姜、程洁、曲聘婷和樊纤纤都考进了一中。
秦舒是踩着分数线进去的,温姜是美术生,没有去念艺术特长班,便和秦舒分在了同一个吊车尾班。
一中的班级一共分为三个档次,一是重点班,二是普通班,三是差班。一个年级有四个重点班,高一下学期分科后,文理科各设两个,差班也是四个,同重点班一样,分科后一科两个,剩下的就都是普通班。
程洁虽然是普通班的,但也是个优等生,高三时辍学在外的秦舒甚至耳闻她凭着优秀的成绩进了重点班,后来高考貌似也考的不错,考上了一所一本大学。
她家里有钱,虽然成绩好但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在三中念书的时候就很吃得开,高中风风火火地过完,考上好的大学,虽然再后来秦舒就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但毕业以后不管是工作还是其它,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相比之下,讨厌着程洁的秦舒,不仅高中辍学,后来的日子更是过成了翔,各方面混的都没有人家好,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出屌丝女嫉妒白富美的戏码。
但实际上,秦舒讨厌程洁,和这些都无关,甚至在最开始,她们高一才认识的时候,秦舒是有点佩服和喜欢程洁的。
三中和二中的人很多都互相认识,秦舒和程洁也是因为兜兜转转的人际关系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熟,就是见面会打个招呼的程度。
那个时候秦舒对程洁很有好感。因为程洁笑起来的时候很热情,就好像发自内心地高兴,每次在街上遇到,她都会笑着对秦舒用力挥手,那模样看起来极具感染力。
久而久之,秦舒从最开始的含蓄笑,也变成了挥手回应,笑容的弧度也渐渐从浅至深。
“嗨~”
热情喜悦的招呼声,在街上迎面遇到的时候,两人同时用这样一个简短的字问候,都挥着手,都笑的欢,秦舒心里便以为,程洁和她一样,都是热情友好的。
这样的招呼打了有两三个月,直到某一天,每天和程洁同行的五六个女生,有一个终于看不下去了。
那个女生初中也是在二中念的,和秦舒虽然不算熟,但也说的上话,是会打招呼的那种关系。
在街上单独遇到的时候,她面有难色,但还是踌躇着对秦舒说:“我本来也不想多嘴,但是每天看你笑的那么欢……你以后还是别和程洁打招呼了吧,你不知道,她每次在你和她打招呼说完‘嗨’错身走开以后,她都会弯腰作呕吐状,说一声‘呕——’,然后就嘻嘻哈哈地和旁边的人笑话你……”
“我每天看你那样都觉得好尴尬……你也知道我发小和她玩的好,我每天都和她们一起回家,我也不好说什么……”
‘惊呆了’这三个字,就是秦舒当时的所有表现。
那个女生也觉得这种事情很伤人,说完还特意留下好生安慰开导了秦舒一番,最后秦舒是笑着走的,嘴里说着‘没什么’、‘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傻兮兮的了’,心里却难过地不得了。
有一种自尊被人扔在地上践踏的感觉。
在程洁那些人眼里看来,可能秦舒就是一个大写的傻字。
原本秦舒和温姜都觉得,程洁虽然和曲聘婷一起玩,但她专注学习,平时也很少生事,当时初一去二中围观温姜的事她没有参与,看见温姜和秦舒她也会问好,也许她并不像曲聘婷一样,对温姜她们抱有恶意。
‘呕吐事件’之后,秦舒和温姜才知道,傻的原来只有她们两个。
前一秒和你挥手笑着说‘嗨’,一转头就翻白眼作呕,何等有趣。
从程洁这里,秦舒开始懂了,这世上不仅有面露凶相的恶人,更有笑里藏刀的小人。
当面对你笑,转过头去,背后不一定会做什么。
“我比她坦荡。”
当时秦舒是这样对温姜说的。
“我家里穷,没她家有钱,穿的没她好,她一件外套就抵得上我从头到脚一身衣服,我长得没她好看,也没她聪明没她努力上进,成绩差,学的不如她,她考年级前三十,我在年级后八百,比什么输什么,样样都输……她是天上的云,我是地里的泥。”
“……可我比她坦荡!没她那么多龌龊心思!”
她当时非常不争气地哭了。
用手掌根搓着眼,眼皮红眼睛也红,她使劲搓使劲搓,眼泪落一滴搓一滴,一边哭一边忍不住深呼吸,胸前像是被厚重的棉花絮塞住了一般。
她哭着,断断续续地对温姜说:“她糟蹋谁啊……她……恶心谁啊……有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了不起……”
总归还是了不起的。
那一辈子活到临了,还是没赢过人家。
那个晚上,放学后的秦舒和温姜坐在中心广场的喷泉池边,肩并肩聊了好久。
嘴上说着程洁过分,可心里,秦舒却是在怨恨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