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胜从根子上就坏透了。其实,不仅仅是他,西北军中像他这样的年轻人还有两三人。
镇国公打一开始就没想要培养自家人,所以柳佳慧的堂兄堂弟们都是自幼习文、从未接触过兵法的。因此,成家人这一局应当是在看到柳家下一辈无人习武时就布下了。哪怕镇国公没有收杭胜为义子,他收别的人为义子,也难保那人又是一个杭胜。哪怕镇国公不收义子,凭着杭胜几人的表现,只要他们不战死,在西北军中爬到中高层也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整个西北军照样能被弄得乌烟瘴气。
杭胜在休息时,常常背了米粮去看望那些军烈属。镇国公曾将这当作是他品性好的表现。自家侄女刚得祖宗托梦时,镇国公接到消息后再去回想杭胜平日的言行,都不觉得杭胜身上有值得让人怀疑的地方,他更觉得是自家侄女胡言乱语了。可见杭胜平日里做得有多好!等到展开了细密的调查,镇国公抓住了成家人的尾巴,才知道在杭胜经常探望的那些人中,有一位老人是帮他和成家传消息的!
而现在,这些都作为证据被呈到了圣上面前。
朝堂看似平稳无波,其实已经掀起了血雨腥风。
沈德源敏锐地察觉到京城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越发觉得“饿否”这事得先压下去。反正沈怡已经有了献粮种的功劳,沈家在几年之内都无需再添新的功劳。他通过安平伯约了鲁家主在酒楼见面。
安平伯和鲁家主互相看对方不是很顺眼,而这原因主要落在边静玉身上。
当着沈德源的面,他们俩就怼上了。
鲁家主摸着自己手腕上的微雕手串,说:“啊呀呀,前两天我大外甥送了我一串手串,有一颗上头雕了喜鹊登梅。我那时就知道我要交好运了,果不其然,今日竟能得见沈大人。我大外甥真孝顺啊!”
安平伯:“……”
沈德源注意到安平伯的脸有些黑。也是,安平伯是边静玉的亲爹,鲁家主当着边静玉亲爹的面,炫耀边静玉的孝心,他亲爹心里能痛快吗?那副手串是用上好的木头雕的,材质、雕工都非常难得。
安平伯故作苦恼地说:“静玉平日里常劝着我要养身。哎,养身第一要务就是要饮食节制,每顿吃七分饱就好。这是孩子们的孝心,我就照做了。这几日确实觉得身体轻盈了不少。瘦了,却健康了。”
鲁家主:“……”
沈德源注意到鲁家主的笑容有些僵。说起来,鲁家主确实长得有些富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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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舅舅气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的肉。这些肉都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其中艰辛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我凭自己本事长的肉,凭什么暗示说我肥?回头我就对大外甥说,他爹又欺负我了!
第60章
沈德源家中只有一位妻子,并无旁的妾侍婢女一类的。因此,他在家时都不曾处理过妻妾争风吃醋而引发的闹剧。今个儿终于被他遇着了,安平伯和鲁家主两人真像是一对争宠争得厉害的妻妾啊!
沈德源忙拉着二位坐下,二话不说先给他们俩倒了一杯酒。
鲁家主除了和安平伯有些不对付,在别的事上还是很拿得出手的,见沈德源亲自为他倒酒,忙举着酒杯站起来,说着漂亮话敬了沈德源一杯。他心道,必然是沾了外甥的光,沈大人才能如此客气。
喝了酒,酒桌上的气氛就融洽了很多。
沈德源笑道:“今日冒昧引鲁家主相见,原是有一样生意要和鲁家主做。”
鲁家主以为沈德源说的是盐田的事,诸多心思在脑海中转圈了一转,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地如同寺庙里的弥勒佛,道:“好说好说……我字广升,若沈大人不弃,不如称我为广升吧。”
沈德源笑道:“广升兄是爽快人!”
大家愉快地交换了一下自己的字,酒桌上的气氛更好了。
沈德源道:“不知广升兄有没有听过‘饿否’,想不想把‘饿否’开遍全国。”
鲁家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话说得真是稀奇,沈怡前些日子刚拿着从“饿否”而来的各类消息来他跟前走了一遭,听沈德源话里的意思,他这当爹的仿佛不知道沈怡做过的事情一样。鲁家主定神朝沈德源看去,却见沈德源的脸上写满了真诚。他忽然就懂了,沈德源这是在装傻呢!这帮读书人啊!
也是,如果沈德源直接和他讨论消息网的事,又怎么会选择隔墙有耳的酒楼呢?
鲁家主心里一动。
今日定是只讨论“饿否”,不讨论那个要命的消息网了。
见着沈德源脸上的笑容,鲁家主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怕是沈德源暂时还不打算把“饿否”献给皇上,他想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又怕鲁家主会泄了口风,因此想把鲁家主拉到同一条船上。
沈家的船啊……
为了大外甥,这船是不得不上了。
鲁家主忙做出一脸惊喜的模样,道:“本昌兄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于是,沈德源和鲁家主两只老狐狸很有默契地达成了共识,沈家把“饿否”这门生意正式移交给鲁家主,鲁家主负责把它开遍全国的各大繁荣城市。两人当场签了协议,安平伯这只老兔子做了见证。
构建消息网这事,则被沈德源和鲁家主一起忽略了。他们仿佛同时清除了相关记忆。
如果日后没有特殊需求,那么“饿否”就永远是单纯的“饿否”,送餐员自然也是单纯的送餐员。外卖这生意简单又赚钱,谁都能做得!鲁家接手“饿否”,只有赚钱一个目的,谁都找不出其中的错处来!但如果他们日后有了某些需求,需要有一张消息网,只要他们重新训练一批能刺探消息的“送餐员”,消息网就能被迅速建立起来。真到了那种时候,他们想用此法来做什么,就要看当时的具体情况了。哪怕他们要将此法献给皇上求立功,也可以说这点子是那时才想出来的,皇上哪能知道背后的真相?
安平伯没听懂大舅兄和好友话里的机锋,只以为这二人是单纯来谈生意的。
皇宫中。
顺嫔娘娘坐在皇后的宫中,陪着皇后聊天以打发时间。顺嫔是安平伯的妹妹,是边静玉的姑姑。因着沈家和边家一起献新粮种的事——虽说现在玉米的种子还不够多,正在皇庄进行试种,尚处在保密阶段——最近几个月里,皇上常招顺嫔侍寝。说是常招,其实也只是每月多招了那么三五回而已。
跟在顺嫔娘娘身边伺候的人都以为自家娘娘要得宠了,顺嫔却越发谦卑,侍奉皇后时比以前更为恭敬。因着顺嫔入宫多年只得一女,有心腹还劝顺嫔借机再怀个孩子,若是有幸诞下皇子,位分肯定要升一升。顺嫔却一点都没有动心。她想,在宫里想过平安日子不容易,她何必要冒险再去怀一胎?
怀胎生育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女人生育原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更何况还是在不缺冤魂的宫里!
比起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儿子,顺嫔当然更看重她的女儿十一公主。若是她遭遇了不幸,在这宫里头,还有谁能真心实意地护着十一公主长大呢?前几年,十四皇子的生母安嫔十分得宠,他也活泼聪明、讨人喜爱。结果十四皇子三岁时,安嫔再怀一胎,却在八个月时于寝宫摔了,挣扎了一天一夜,肚子里的孩子没生下来,她也去了。十四皇子要为安嫔守孝,在人前消失了三年。前些天,十四皇子出孝,顺嫔领着十一公主在园子里玩耍时,曾碰到过十四皇子,六岁的孩子竟怯生生地不敢说话了。
顺嫔娘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所以,就算是为了女儿,她也是万万不敢冒险的。
而且,顺嫔娘娘始终觉得,在这宫里,皇后娘娘的看重其实比皇上的宠爱更为可靠。于是,她打起精神陪皇后挑选布料。皇后娘家的侄女要定亲了,皇后为了给娘家做脸,正精心挑选赏赐的物品。
忽然,有个太监从外头匆匆进来,附在皇后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