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配婚令颁布以来,沈珍珍觉得冥冥中有一双手,不知会把她推向何方,心生迷茫无助之感,不知何去何从。尽管如此,未免沈二夫人再度忧虑,她只得强打精神与苏姨娘一起逗笑沈二夫人,时不时还夹杂着二郎三郎的插科打诨,这一路倒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经这一路的颠簸,沈家人终于于十二月上旬到了西京城。此时,距离沈大郎成亲的日子不过十来日了。
西京沈府中,沈大老爷已经完全将大郎当儿子养了。自从沈家与要成为亲家的杨家说定以来,纳采,问名,纳吉,纳徵,一切事宜几乎都是沈大老爷和沈大夫人拿主意。沈大夫人,肖氏尽心尽连府内给沈大郎的新房都布置得十分妥当,这叫赶来一看的沈二夫人觉得分外窝心,看着这一家子掏心掏肺的人,再联想到阿弟,又差点掉下泪来。
沈二老爷拜见过老母亲之后,便急于与沈大老爷长谈一番,先是与述职有关的官场事宜,再是紧紧围绕在沈二郎与珍姐的婚事上。
沈二郎的婚事,兄弟二人都主张在西京看看,再做决定。紧接着,沈二老爷将李元恪的事情一说,沈大老爷冷笑一声道,“看上他们家郎君,那是给其脸面,没想到这一家人竟还如此拿乔。只图眼前利益的一家人能有何出息,不做亲家也罢,也不看看这些年世家的没落,现在那些家道中落的世家,就是以后陇西李氏的真正写照。”
沈二老爷叹了口气道,“我那娘子,就是期望得太好了,这一听哪里受得了,可不就立刻病倒了,与珍姐回来是哭到一起。珍姐那个不争气的,竟然说出要绞了头发当姑子这种话,可真真气得我没辙。还好,有个心里亮堂的苏姨娘在一旁宽慰,这才都说好了。”
沈大老爷一边抚美须,一边点头道,“你这苏姨娘倒是个不简单的,那脑袋不知道比你那正妻清楚多少,只可惜了出身了。”
沈二老爷虽然跟沈二夫人感情甚笃,也不得不同意沈大老爷得观点,就拿珍姐来说,虽是苏姨娘生的,可是自小被沈二夫人养着,这性子啊就跟沈二夫人如出一辙,除了容貌继承了苏姨娘的秀美,真真是差之远矣。
“所以,我想请兄长给珍姐在京中寻个可靠的人家,让她嫁过去做个正头娘子,小夫妻日子和和美美就可以,我从未想过让她高攀,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进那道观去清修啊。”
沈大老爷喝了口茶,看了一眼阿弟,意味深长道,“恐怕这事,还真不能如你所愿那般简单了。”
沈二老爷猛地一抬头,一脸诧异地看着沈大老爷,问道,”大兄,何出此言,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
沈大老爷叹了口气,笑道,“咱们珍姐这缘法可还真不一般,你可知那长兴侯府?”
沈二老爷点了点头道,“自是知道的,长兴侯府这么些年在西京的八卦还少吗?再说,那长兴侯的庶长子还是大郎在长丰书院的同窗呢,长得是一表人才,别看此子与二郎和三郎一般的年纪,不论是心性还是心计都不一般。以前在扬州时,珍姐年纪还小,那郎君还时常来我府上做客,我倒是觉得那陈郎君定是个日后有出息的。”
沈大老爷笑着拍了拍阿弟的肩道,“说你们家傻人有傻福,那长兴侯前些日子来问过我珍姐可有定下,正是想要给其庶长子说去当正妻呢。”
沈二老爷一听哪里还不明白,那不就是陈郎君看上他家珍姐吗?但是,又想了想之前沈夫人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只得对兄长道,“我那娘子之前不甚喜那长兴侯府,觉得后宅颇乱,怕珍姐嫁过去受委屈,听说长兴侯府夫人是个难相与的,再说长兴侯还有个嫡子,这珍姐从小被我和她阿娘娇生惯养,怕是。。。。。。”
沈大老爷胡子一吹,眼睛一瞪,立刻打断了犹豫不决的沈二老爷,“我说你这三年在扬州怎么越待越傻啊?那陈郎君我也是朝会时见过几回的,虽是守卫皇城之职,那可是入了勋卫,已经是有官身了。何况我看那郎君生得极好,丰神秀玉的。我可听说之前安城公主都有意招其为驸马。你可知光是最近,就有多少官员问过长兴侯这庶长子?你倒好了还嫌这嫌那的,我先跟你说好,要是你们夫妻扭扭捏捏错过了这门好婚事,珍姐的婚事我可就不再管了。哼!”
沈二老爷连连道歉,摆出笑脸道,“兄长别跟我急啊,我这不是就事论事嘛,再说我不过井底之蛙,眼光哪里能跟阿兄你比呢!我这就去跟娘子商量,此一时彼一时,想必现在这个时候,她听了也能如释重负,松一口气。”
沈大老爷点了点头,“这门婚事我看是个好的,我看那长兴侯倒不似传言般不待见这个儿子,你想那勋卫是谁都能入的吗?再想,若是他并不关心此子,直接由其嫡母操办婚事了,哪还会亲自出面。
沈二老爷一向对沈大老爷言听计从,待向沈二夫人转述时,沈二夫人这一听是真真愣了,以前最不看好的陈益和,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得感慨这是沈珍珍的命呢?还是缘分天注定呢?
沈二夫人这心里是百感交集,欣喜的是,珍姐的婚事这么快就有了着落,何况那陈益和基本是他们看着长成今天这般模样,人是个不错的。忧愁的是,她家珍珍这副天真的样子,嫁进侯府后能否在后宅中站稳脚跟可是个大问题。一想到这里,沈二夫人的心里又没了主意。
苏姨娘倒是颇为豪气地笑道,“夫人可就别担心了,那嫡母能怎么样呢?只要咱们珍珍有个爱她护她的夫君,一切事情都好说呢!”沈二夫人嗔怒道,“你说的倒是简单,合着就我一人在这里瞎操心呢?”
苏姨娘拿着帕子捂着嘴,娇笑道,“我的夫人哟,您这是关心则乱,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你看咱们操心了半天,原来啊这珍姐的缘分可不就在这候着呢,倒叫你掉了那么多泪。”
第二日,沈珍珍来给母亲请安时,得知陈益和的父亲竟然亲自出马,不禁奇道,“这陈阿兄是给长兴侯灌了什么迷魂汤?” 人陈益和还真没费多大功夫灌迷魂汤,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三年未见陈益和的沈珍珍,想了许多。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想起在扬州的一幕幕,他为自己买的华灯,那些本以为淡忘的画面却都一一清晰的回来了。她总是自私地为自己找寻好的出路,对其心意忽略不见的陈益和,却在自己看不见路的时候,就这样出现了。一时之间,沈珍珍的内心是五味陈杂,不知是喜是悲。
倒是沈大郎听了关于珍姐婚事的来龙去脉,为其不用去陇西嫁给那又黑又憨的表弟而感到万分庆幸,同时也为陈益和的守口如瓶而感到愤怒,这小子看上我妹妹了,咋一点口风都不透呢?
平时稳健的沈大郎也不要稳健了,出门直奔安仁坊长兴侯府,等着见陈益和。守门大哥说三郎君还未归家,固执的沈大郎也不走,就在门口等了起来。没一会儿,只见一人骑着马慢慢地近了,可不就是陈益和当值完毕回来了。
沈大郎恨不得揪着这小子问问怎么回事的,结果一看到陈益和鼻青脸肿的狼狈样,惊讶异常,忙问道,“你这是被谁下了黑手给打了?看着给打的,肯定是心狠手辣之辈。”
陈益和苦笑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不过摔了几跤,不碍事。”
陈益和本就皮肤白皙,这脸上一块一块的清淤看得十分可怖,谁这么狠心能对陈郎君这漂亮的脸蛋下黑手呢?
原来,来年二三月就是几年一度的邻国使者朝会期,各附属国也好或是邻国的使者们总会挑出各自的年轻武士一起切磋切磋。陈益和作为勋卫中比较高大的一位,就被选上去勤练武艺,好在这切磋的时候给大周争口气。这下可苦了陈益和,跟人练习对弈难免中招,回家只得自己贴贴跌打损伤的药。
沈大郎这一看陈益和捂着脸,支支吾吾的样子,忽然就乐了,笑骂道,“你活该,谁叫你惦记我妹妹。”
陈益和一听才知道沈大郎来所谓何事,看来父亲已经向沈家抛出了结两姓之好的橄榄枝,立刻觉得心情明亮,浑身轻松,连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痛了,不禁勾起嘴唇傻笑起来。这一勾嘴唇,嘴边的清淤被牵动,疼得他是龇牙咧嘴,直逗得沈大郎哈哈大笑,嫌弃道,“就你这样,怎么陪我娶新娘,本想叫你使个美人计,叫那些凶悍的妇人们找不到北,如今这美人计怕是用不成了。”
陈益和一脸轻松道,“你放心,我日日敷药,到那日定看不出来了。再说,我也不会日日挨打的。” 想到已经进京的沈珍珍,陈益和年轻的心犹如点了一把火,立刻热了起来,在夕阳的映照下,那张笑脸上就如蒙了光一般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在朝陈郎君期待的方向缓慢发展,男主终于快见到女主了,哦耶!
☆、沈大郎喜成亲
老爷说了长兴侯府之事后,沈家上下似是为沈珍珍的亲事松了口气,可以一家子集中精力来办好沈大郎的喜事。这可是沈家年轻一辈的第一件喜事,怎能不开个好头呢?
六礼的最后一环,也是重头戏,新人在这一天成就好事,结为夫妻。
沈家的宅子和沈大郎要去的女郎家,杨府都居于西京城北,一个在永兴坊,一个在永昌坊,离得并不大远。概因大周娶亲是在傍晚,因此沈家人一早起来依然不急不慢,井然有序。
陈益和作为傧相之一,在勋卫中当值了大半天,匆匆赶回府中,扒了几口饭,沐浴一番,还认真地梳头穿戴以来。本就是身姿修长的郎君,身穿绣着暗纹的深蓝色丝绸外袍,棉布白袍内衬,腰间束带,蹬上新靴。长长的卷发用竹簪束起,精神非常,更加突显出他精致的五官,陈益和这才满意地骑马出门,迫不及待地赶往沈府去了,名为帮忙,实为寻机会偷瞄佳人。
一路上,陈益和都在想,三年未见的沈珍珍出落成什么模样了?真想快点见到佳人,不管是一颦一笑,娇嗔或是蹙眉都该是他心中最美的女郎。
待过了晌午,沈府里的节奏开始紧张起来。只有新郎沈大郎,跪坐在自己屋中悠哉的喝茶,对比于其他来来往往跑前跑后的人,反倒成了家中最闲的人,名为养精蓄锐。。。。。。
这沈大郎一看到陈益和来了,像见了救星一般,连忙道,“还好你来了,你再不来,我都不知如何打发时间了。”
陈益和一个拳头过去轻捶沈大郎的肩膀,笑道,“小弟恭喜仲明兄今日与佳人喜结连理。”
沈大郎也是一脸喜色道,“本是打算等到来年考了明经科后再行结亲之事,谁想到这配婚令一出,那女郎家倒是急坏了,这才将婚期速速定下。不过,倒是赶上了我阿耶进京述职,可谓是个好时候。”
陈益和笑道,“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陈益和一边说话,一边站在沈大郎的房门口往四处看,被沈大郎拍了一下笑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所想,今日府内乱哄哄的,多的是外男,她怎么好抛头露面。”
陈益和脸一红,带着被戳破心事的窘迫,支支吾吾道,“三年未见,不知四娘子出落成什么模样?”
沈大郎大笑道,“哎呦,还真真是脸红了。放心,我妹妹只会出落的愈发娇美,你们俩若是站在一起,真真是貌美的一对,惹人眼红。”
忙了好一会儿的沈二夫人来看儿子,这才看见了陈益和,惊艳得说不出话来。这孩子真真是,叫她怎么说呢?以前是样貌出挑得让人见过难忘,现在则更多了些男子气概,大概是入了勋卫的缘故,整个人看着是意气风发,器宇轩昂,叫人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