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庭坚又问了梁珩放了多少粮。
刘全道:“小的来的时候,梁大人他们连夜放了一整夜的粮,今天白天肯定放得更多,小的想...应该差不多了。”
何庭坚颓然坐下,这个梁...真是把他害惨了!
刘致靖还是不说话,在一旁看着。
何庭坚快速想了对策,如今木已成舟,如何将他自己从这里面摘出来是最重要的。
“这个梁...本官驳回了他的公文,他竟然不顾本官的意思,私自放粮,这种乱臣贼子,本官要亲自去将他缉拿送往京城去!来人啊!伺候本官换官服!”
何庭坚说完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刘致靖,又忙致歉道:“真是对不住,三公子,您也看到了,我可能要失陪了。”
刘致靖笑了笑,“不碍事,正好我也无事,就跟着何大人去看看热闹吧。”
何庭坚闻言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他是去做正事,他跟着去看什么热闹?转念一想,有刘致靖跟在一旁,还能为他作证这件事与他无关,便应下了。
何庭坚很快换了衣裳,带了几十府兵,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就往江宁赶去了。
一队人到了江宁,已是日落西山了,梁珩他们等了很久没见有百姓来,正准备要收工,粮仓里就冲进来一队身穿兵服的府兵,将他们围了起来。
梁珩拉住沈蓁蓁冰凉的手,将她护至身后,看着围着他们的府兵,心里没有丝毫惧怕。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结果了。
梁珩看着府兵让开一条路,从大门处走进两个人来,其中一个中年模样的他不认识,另一个身穿蓝色交领长衫的,正是刘致靖。
第85章
“梁...你好大的胆子!本官已经驳回了你的请求, 你竟然敢私自放粮?你活腻歪了,不要脑袋了吗?!”
梁珩本来想跟刘致靖打个招呼,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那穿着一身紫色官服,怒目瞪着他,厉声喝道。
梁珩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了这肯定是那个州牧了。
梁珩放开沈蓁蓁, 朝何庭坚拱了拱手,道:“下官参见州牧大人。官仓本就是储备来赈济百姓的, 如今江宁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已经在挨饿了,此时不放粮, 何时放粮?”
何庭坚气得怒喝道:“风调雨顺的年成, 百信怎么就食不果腹了?上任李大人在任时,江宁县百姓可谓是安居乐业, 年年丰收,一年上交多少粮税,你知道吗?偏偏你一来就不同了?百姓就饿肚子了?你别在这妖言惑众!来人啊, 将这梁...给本官拿下!”
“慢着!”
何庭坚忽听身旁的刘致靖喝了一声, 虽然很愤怒,但是还是强忍了情绪,问道:“三公子, 怎么了?”
刘致靖道:“梁县令想必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么自请乌沙帽的事, 大人何不听梁县令说说原因?”
何庭坚皱了皱眉, 这还有什么原因好说,就是这梁珩不顾他的反对,私自放粮。正要说话,就听见那梁县令冷笑了两声。
“安居乐业?年年丰收?你可知道江宁的百姓因为你口中的年年丰收,每年被迫将所有收成都交了上去,连粮种都留不下来?你可知道百姓如今吃完了粮食,四处挖野菜来果腹?你可知道江宁一县的百姓被上任狗官吸干了骨血,如今穷得连米都买不起?你去江宁任一个镇任一个村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像你口中说的那样安居乐业,接年丰收!”
何庭坚被梁珩呛得一愣,“你...”
梁珩怒气上涌,这些话他从来了江宁就一直憋着,这会子不吐不快,这州牧若是个好的,不可能不知道江宁是什么情况。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情,足以说明这人为官是怎么样的贪腐无能。
“三年你都不知道江宁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安居乐业这种话?一州的百姓可曾得了你半点好?你配做什么州牧?你也不过是与那李文伯沆瀣一气,尸位素餐的狗官罢了!”
“你!你竟敢辱骂朝廷命官,真是反了你了!来人!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一旁的衙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梁大人真是不要命了,竟敢骂起州牧大人来!
“我看谁敢!我是朝廷钦命的七品县令,就算违了律法,也轮不到你来拿我!”梁珩愣喝道。
沈蓁蓁站在梁珩背后,紧紧地握着梁珩的手。背脊挺得笔直的梁珩,不畏强权铁骨铮铮的梁珩,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沈蓁蓁慌乱的心,也逐渐安定了下来。最坏的不过就是一死罢了,相比前世的枉死,今天能陪梁珩为了大义而死,沈蓁蓁没在怕的。
梁珩铿锵有力的话一出,蠢蠢欲动的府兵果然停了下来,都看向何庭坚,等着他发话。
何庭坚冷笑两声,“你连官仓都敢私自开,本官如何拿不得你。本官要拿你进京,请皇上治你的罪!给我拿下他!有什么事,本官担着!”
府兵一听,就要冲上前。
“慢着!”
何庭坚听着身边刘致靖再次打断,颇有些不耐烦了,“三公子有何指教?”
刘致靖笑了笑,道:“我觉得梁县令说得很对,何大人似乎真的不能私自拿下梁县令呢,别到时候,何大人有理都变得没理了。”刘致靖在一旁看得明白,这何庭坚之所以想拿下梁珩交京,就是想把自己摘出去。
何庭坚愣了愣,转念一想不对,自己明知道梁珩在开仓放粮了,还不制止他,不就更会受到责罚吗?
“三公子,此事你就别管了,本官会思量的。”
刘致靖见何庭坚这么说,也明白不管自己怎么说,何庭坚肯定是要将梁珩拿下的了。何庭坚是地头蛇不算,刘致靖还知道,这何庭坚表面看起来是个笑面虎,实则是个狠角色,这下还是不要发生冲突。刘致靖明白,何庭坚之所以如此礼遇他,不过是因为他老子罢了,可他毕竟不是他老子。而且他连情况都没摸明白,更是不好插手,便没有再说话了。
梁珩被府兵上前拉住,想将他拉走,沈蓁蓁拉着梁珩的手不肯放。
“梁郎...”
梁珩看着沈蓁蓁,轻声快速道:“刘兄过来了,我会求他保护你的,蓁儿,你别怕。”
沈蓁蓁使劲摇摇头,紧紧地拉着梁珩松开的手,“梁郎,我不怕的!梁郎...”沈蓁蓁用力一咬下唇,生生逼回了哭意,却再说不出话来。
梁珩被府兵拉开,刘致靖才注意到梁珩背后有个女子,看模样,应该是上次在京城时,深夜在梁家看到过的女子没错了。
“蓁儿,松手吧。”梁珩怕那些粗鲁的府兵伤到她。
沈蓁蓁看着梁珩眸中的担心,轻轻松了手,梁珩就被府兵扯到了一旁。
何庭坚正准备下令回汴城,刘致靖就凑上前,凑到何庭坚耳边轻声道:“何大人担心皇上会责怪何大人知情后不作为,我知道。何大人想想,若是皇上知道何大人私自将梁县令下了狱会如何想何大人?毕竟梁县令现在朝廷也还没定罪,依然是朝廷命官。皇上会不会认为何大人关押朝廷命官,是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