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想当,姑姑废了我吧。”赵宸哭了。
“不管你想不想当,你生为皇子,就有责任,这是没办法逃避的。哪怕你真不愿意,现在也只好替你父皇守着这江山。但是,你心里想着这些事,这样懂事,你父皇一定会很欣慰。”
“我想让父皇开心。”赵宸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可是我娘,我舅舅,我外公,我知道他们,他们……”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真的不明白呀,只是感觉有什么不对的。他也看得到父皇之前要做什么,总是很多大臣阻拦,完成一件事都很不容易,实在是很累的。他现在呢?每天坐在那把非常不舒服的椅子上,听着大臣们吵来吵去,根本没人问他的意思。
这样的皇上,有什么好玩的?本来他就是只是爱做饭,爱吃饭而已。
他烧得有点糊涂了,絮絮叨叨跟赵平安说了很多。
最后只听姑姑很严肃的对他说:你是你父皇的儿子,不管当不当皇上,凡事也要先为大江国着想。哪怕是你娘,你外家,甚至姑姑我对大江国不利,你也不能姑息。
他很想问:怎么知道是对大江国利不利呢?
可他感觉嘴巴都热得糊了,开不了口,倒是很认真的答应要做到。
因为姑姑说:那样,父皇在天上会开心,也会爱他的。他长到九岁多,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惟一想要的却是父皇像喜欢十四哥儿那样喜欢他呀。
所以,他真的会努力的。
看着沉沉睡去的赵宸,赵平安很是愧疚。
历经三生两世,她从没有了解过九哥儿的想法。还有,十四哥儿的。或者,她不能因为有前世的经历就认定什么事。或者,她做错过很多。
这一生,应该顺心而为,顺势而为,不应该执着于过去,执着与所谓的“事实”。
上善若水,道家也很重视水。因为水利万物而不争,人生也如水般千变万化,并非一成不变的。没想到,她只是进趟宫,却有这等感悟。
她拿过扁担递上的简易冰袋,轻轻敷在赵宸的头上,又细细嘱咐扁担了一些物理降温的办法,然后才说,“我现在去看看十四哥儿,你关紧门户,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去慈德宫,也不能让慈德宫或者叶家的人进福宁宫。”
扁担很紧张,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赵平安给他撂实底,“叶贵妃怕是得了天花,你若是想保着自己的小命,还有皇上的龙体,就千万记得我的话。放心,我会让穆大将军派人护卫这里的。”
扁担吓得脸都白了,小鸡啄米啄得更快。
赵平安出门时,阿鹏已经回来很久了,还带回了秋香,于是主仆三人就往宝文阁走。
宝文阁在后苑,还是非常偏僻的地方。一个皇上,前世的皇上住得这么寒酸,想想也是挺让人心疼的。
然而看到十四哥儿烧得通红的小脸,还有脸上的红色斑点,赵平安更心疼了。
九哥儿真是福大命大,叶贵妃亲临,母子亲近,居然没被感染。可十四哥儿呢,可能只是随便一个见面,就被传上了。
这可能跟体质也有关系,九哥儿从小就壮实,又吃得好,用得好,性格外向,打造了强于普通人的体质。十四哥儿呢?本来胎里就带了弱症,后天又没好好调整,现在看起来比同岁的孩子还瘦小些,平时脸色也有点青白。
他小小年纪,心思又重,被他亲娘逼得埋头读书,很少出来晒个太阳,蹦跳玩耍的,于是看起来就更加单薄,缺少孩子应有的顽皮和活泼。
第182章 猪队友亲娘
这样的十四哥儿,实在让她无法与印象中瘦高挺拔,沉稳坚忍的永兴帝联系起来。
况且她记得清楚,前世十四哥儿没得过天花。
这说明,她的重生,真的改变了一些事情。
“十四哥儿何时病的?之前都见过什么人?”赵平安问十四哥儿的生母阎氏。
阎氏生得眉尖额窄,面色青白,算得是丑。但不是上天恶作剧的那种丑,丑得用心,而是造物主造人造得累了,很不耐烦,于是很敷衍了事那种。不过,阎氏在身段上有点像先皇后,她皇兄在一次醉酒中认错人,临幸之。
但这女人运气好,就那么一次就有了身子,还生下十四哥儿这样聪慧灵秀的娃。偏十四哥儿很会长,酷肖父,面目上没有他亲娘的一丁点特征,所以,她皇兄生前很是喜爱这个孩子。可是再怎么喜欢,也没有封阎氏高位。孕育皇嗣有功,也不过最小级别的御侍,后来随着皇子长大,慢慢封为婕妤。
她皇兄倒不是因为阎氏生得丑而慢待她,更不是因为叶贵妃的压力,实在是因为不喜欢阎氏的性情。
阎氏出身农户,却无农家女的朴实善良,勤劳肯干,反而见识浅薄,眼界狭窄。不过她却总觉得自己的爹考到快老死,终于得了个秀才,自己就是秀才家的女儿,还些许认识几个字,就与旁人不同些。
从前做杂役宫女时就很懒惰,为此没少受罚。后来成了皇子亲母,自觉得翻了身,懒惰就加个更字。若非如此,十四哥儿好歹是皇子,就算在叶贵妃的压力下再受克扣,也不至于过得如此寒酸。为娘者强,东拼西凑也能努力让孩子过点温暖的好日子,可十四哥儿却连个得宠点的小太监也不如。
缺衣少食,她不去争,也不想办法,就自己能熬着,哭天抹泪的哀叹自己命苦,却不想想孩子正在长身体,需要很多的关爱。
和蒋尚宫一样,她也喜欢摆才女的谱,不同的是,蒋尚宫确有几分真才实学,而她根本就是拎不清。别人不予理会或者嘲讽冷待,她也并不觉得,还沾沾自喜,自以为聪明,认为旁人只是妒忌她的逆天好运。
因着十四哥儿着实可爱懂事,也有后宫妃嫔,甚至太皇太后田氏分外怜惜,明里暗里偏向这孩子。可阎氏自知除了这个孩子她一无所有,所以看得十四哥儿死紧,但凡别人施与些好意,她都认为是要跟她抢儿子。有时候连面子也不讲,不管别人的好意,直接把人家怼回去。更有时候,她厚下脸皮拿着实惠和恩情却还要暗中仇恨,觉得旁人帮她是应当,是冲着她家十四哥儿的身份,是觊觎她未来的福气。若不帮她,那就是欠了她的。
谁也不是傻子!久而久之,哪能看不出来她的人品?慢慢的,旁人就算有疼十四哥儿的心,也变得淡了。
这些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这个女人总是是非不分,黑白颠倒,自有一套人生理论,并且非常坚信。这导致她时常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把狼心狗肺当善意。
说到底,阎氏想的只是自己,根本没从十四哥儿的角度考虑过。典型的没有公主命,却一身的公主病。偏她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而不自知,害得十四哥儿幼时过得极苦,长大了,登上帝位,即便明智而坚韧,在自信一项上也很减分的。
有时赵平安常想:古代那种把低贱宫女生的皇子交给皇后和太后养,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一个母亲,影响的往往是孩子的一生。
赵平安深深记得在前世,因为十四哥儿与她亲近,阎氏没少大吵大闹,哭天嚎地,天天念叨她怀胎十月多辛苦,生的儿子没良心之类的。
可她又毕竟是生母,搞得十四哥儿事事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