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安在心里补足。
田氏大约也不信这话,但演戏么,就是你演你的,我演我的,端的看最后到底谁骗得了谁,谁的气势碾压了谁,把对方带到自己的情境中来,让对方入戏。
于是田氏叹了口气,“现在没办法了,少不得,我就惹人厌一回,说你几句。我活了这把年纪,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所以懂得,这男女之间,哪能总争个上下高低?尤其穆世子,那是武将出身,脾气难免会硬些,容不得违逆。就算你贵为大江国天上地下惟一的大长国公主……如今先帝已经去了,皇上又还小,咱们也算是孤儿寡母的,能低头就低头吧。”
“凭什么?”赵平安气乎乎,“我皇兄都没给过我气受呢!他是谁?穆家又是谁,他们可得分清楚谁是君,谁是臣呢。”
“唉,女人哪,在娘家和婆家怎么能一样,总要受点委屈,何况穆定之是能臣,国之栋梁,你更要给几分面子的。你如此计较来计较去,不仅被人说失了风度,吃亏的是自己不是?”
田氏亲昵的点了点赵平安的额头,“至于说苏家的那个嫡长孙女,说起来那人品相貌倒是一流的。男人嘛,哪个不是贪新不厌旧?只要苏意不因为疼爱孙女搞出什么幺蛾子来,驸马爷尚了主,还有谁敢娶平妻吗?大不过是个妾,你稳住了,到底你是我赵氏皇族的大长公主,谁能越过你去。”
“妾我也不许他有!”赵平安气得拍了下自己的腿。
真是气。
光想想那情形,她就已经真情流露了。
田氏连忙拉着她的手,心疼的吹了吹,“你这丫头,性子就是这么急躁,我不过哆嗦两句,你跟自己过不去干吗?穆世子未必会这么做,你用这么大的力道,手不疼吗?”
赵平安呼呼喘气,胸口起伏不定,渐渐连眼眶都红了。
好半天,她几乎咬着后牙挤出话来,“他不过……不过就是仗着咱们大江国是臣强君弱的局面,这才敢欺侮于我。我可是大长国公主,如果让我……”
“快闭嘴,越说越不像话了!”田氏连忙打断赵平安,佯怒道,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赵平安低下头,强自忍耐的模样,心里却冷哼。
田氏真是深谙说话的艺术,表面儿上听全是好话,其实话里带刺,句句扎心。
什么让她让着穆远,明明点出她是大长国公主,是绝对不能低头的,任何人都不得冒犯。
什么在女人在婆家不一样,以她的地位来说,男方是尚主,根本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娶嫁。
什么穆定之是国之栋梁,就是说她惹不起。
什么先帝去了,新帝幼小,孤儿寡母,不过是指出群臣仗势欺凌,激起她的逆反心。
什么男人贪新不厌旧,就是坐实了穆远与苏美华有暧昧。还提苏家的幺蛾子,意思是苏意做大后可能给自己孙女谋福利,分掉她的正妻之位呗。
还提了穆远的武将出身,挑明穆远这么大的军功却要尚主退出政治舞台,必心不甘,情不愿,将来搞不好和她成怨偶。
多么的恶毒啊。
温声软语,大义凛然的话却处处陷阱,若她真是陷于情爱失了理智的小女子,这哪里是劝慰,明明是激将法,绝对是火上浇油。她若是炸弹,这时候不爆就怪了。
“不行!我皇兄……先帝把我从小捧在手心长大,不是为了让我将来被欺侮的。叶氏如何,新帝的亲娘,正经外家呢,敢不让我活,也得付出代价!”她直截了当,治气地说。
其实很多事能做,能猜,却不能说,要不怎么叫心照不宣呢。她从小生长于皇宫,也不是不懂这些弯弯绕儿的,此时完全不顾忌,摆出一幅气疯的样子。
她够疯,田氏这种多疑的人才会相信她。
说着,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抬步就要走,田氏却一把就抓住她,“你这丫头,这么怒气冲冲地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许惹事。穆远已经到边疆去了,朝中正为那点子事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我不信你不了解,那就别添乱了!”
“我不让它乱不就行了。”赵平安冷哼。
她的行为看似冲动,但神情却冷静果断,流露出杀伐之气,带着股一往无前的劲儿,那大长国公主的派头把田氏都震住了一秒。
随即,她甩脱田氏的手,回身草草行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田氏望着赵平安离去的背影,脸上先是担忧,慢慢露出微笑,最后满眼的志得意满。
别看这丫头自先帝离开后大变样,手段、心机、狠劲儿样样齐全,可到底年轻,尤其沾了情爱事,又事关到自尊心,怎么可能忍耐下去呢?
刚者易折,穆家和赵平安都是如此,她乐不得从中取利呢。
“去,给田寒捎个信儿。”她招来自己的心腹嬷嬷,低声道,“就说费海的事有门儿了。”
田寒是田氏的侄子,田氏家族最有出息的二代。
田氏的兄长田老将军长年镇守大江国的东北,朝中全靠独子田寒撑着。
之前田家不显山不露水,从没成为过党争的靶子,却在政局上没有失地,四平八稳,不得不说田寒的手段很了不得。
第283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叶家一倒,叶家树荫下的毒虫和猛兽全蹦跶出来了。
拉大旗,做虎皮的。野心野望,完全暴露的。隐忍不发,觉得终于等到机会的。
叶良辰如果在地狱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有多后悔。
他自己当靶子,却庇护了这样一群人,所以说能懂得韬光养晦的人是多么难得,沉得住气。或者,苏意算做一个?
“再给田寒带点咱们新腌的羊肉,回头炙了吃,味道极好。”这边田氏又叫住那个正要退下的嬷嬷,再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