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说的“该开始办了”,是他要开始慢慢地把她的身份抬起来了。把她放到众人的视线中,让朝臣甚至是百姓逐渐知道他身边有这样一个很要紧的女子。有了这样一个过渡,册她为后才能看起来比较“理所当然”。
她家中的门楣到底太低了。他不嫌弃是一回事,册后的时候就成了另一回事,谢昭为这个苦恼过好一阵。其实抬身份的问题上,最简单并不是硬去抬她,而是把她家中一起抬起来,她的身份便自然而然地上去了。
但他想了想……
呵,还是算了。前脚刚除了几大世家,后脚又亲手捧一个起来,更要让她变成众矢之的了。再说,往长远想,过个几十年,若她家也和太后捧起来的南宫家一样,到时候他怎么办?再把她家办了?
所以硬把她抬成足够耀眼的人,反倒更合适了。这事得慢慢来,且在最初的时候,必会有些“不合规矩”的事遭致朝臣宗亲极力反对,但日子久了他们就不得不慢慢习惯。除夕让她参宴、带她看烟火原也是这番打算里的一步,后来要不是太后折腾得太厉害,现下兴许进展已不小了。
谢昭跟她说了个大概,然后一提太后在中间搅合又觉得运气,黑着脸挑了口粉丝吃,又夹了半个肉丸喂给阿沅。
雪梨呆坐着想想,自己好像懂了,却又不知具体要怎么做,就索性先问离得最近的事情:“目下要怎么做?”
“天热了。”谢昭短促一笑,“过几天,去行宫避暑去。”
避暑时随去的人再多,也有许多官员去不了、只是有事会送奏章去而已。这样初时最易“激起公愤”的事情上要应对的人就少了,虽然重臣们必然也会不满,但比在洛安可以任由他们玩出“人多势众”的阵仗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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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御驾启程前往郢山行宫。
这回随去的人显比大前年那趟要多多了,后宫嫔妃随去了不少,哪怕只是摆设;宗亲也有不少带家眷同行,这样一来各府的下人都是好大一批。
让雪梨比较诧异的是,皇太后居然没去。她还以为他会借这机会把太后送去行宫、然后就让她在那儿颐养天年了呢。
谢昭一听她这想法直皱眉:“好好的避一回暑,还带着太后继续添乱?”
这几个月来太累了,他委实想好好歇歇。郢山那处,行宫内外都好景致多得很,他带着她、带着孩子骑骑马多好?有太后在免不了糟心。
和上回一样,途中在马车和驿馆里消磨了三日。阿沅尚小,出来一兴奋也不太在意吃的不好。
阿杳就心情很糟糕了。此行她单独一亮马车,车里只有身边的宫人,娘和弟弟都不在,在马车里颠簸久了之后身上还会痛,傅母们又照常教她念书,可是在车里读书她读两行就反胃啊!
于是第二天到了驿馆,雪梨一带他们进皇帝的屋子,阿杳就撅着小嘴磨父皇去了。
她也不是蛮不讲理地磨,委委屈屈说得挺诚恳:“父皇,到了行宫,我每天多读一倍的书好不好?在车里我实在看不下,晕晕的,硬看还头疼。”
而且吃的还不好。她本来还指望着烦了半天之后能吃顿好的放松一下,结果早膳和午膳都真的只是“凑合”,到了驿馆才能用顿热的晚膳。
谢昭当然不打算用读书把好好的女儿逼出毛病了,抱起阿杳往榻上一放:“明天不读了,让鱼香到车上陪你去。在行馆这些日子,每隔一日可以只上午读书,空闲的时候父皇带你们出去玩去。”
阿杳就开心坏了。到行宫前的最后一晚,她搂着大鱼香在车里睡得神魂颠倒。
马车到行宫时雪梨抱着阿沅到了阿杳车边时便见她还没下来,清夕听菡两个正在外面商量要不要直接把帝姬抱下来、放到住处接着睡呢。
雪梨一声笑,伸手揭开帘子一瞧,马车中,酸梅睡在最左边、乌梅睡在最右边,阿杳抱着鱼香睡在中间,四个都睡得毫不顾仪态。
她想了想示意清夕听菡别动,跑向御驾去找谢昭。
正和藩王寒暄的谢昭被拽拽衣袖,侧耳一听,她说:“来看阿杳的睡姿……可逗了!”
阿杳平常睡觉都可文静了。谢昭很给面子地跟着她去,身后,几位藩王一揖恭送。
五王谢明:“情投意合的,这是离咱们叫皇嫂不远了吧?”
七王谢晗:“现在就改口,皇兄估计也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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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跟着雪梨到了阿杳车边往里一看,还真笑岔了!
阿杳显然睡前没把头发松开,眼下几支钗子勾着头发七零八落的,有朵小小的粉绸花还顶在她脑门上,她也毫无感觉。
齐胸裙在翻滚中被拧得像麻花,裙带绕在了鱼香的大爪子上。睡姿难得一见的霸道,左手糊着鱼香的脸,右脚压着乌梅的腿……
亏得乌梅还能跟她睡得一样死。
谢昭在旁边笑看了半天,看够了才踩着矮凳登上车辕,探了半个身子进去伸手拍她的脸:“阿杳,阿杳醒醒,到行宫了。”
阿杳扯了个大哈欠,眼皮稍睁了睁但并未真醒过来,一翻身就打算搂着鱼香接着睡,皇帝忍着笑强行把她抱出来。
头发散乱的平安帝姬蓦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正忙着搬东西的宫人们冷不丁一见,都下意识的一声“噗”,反应过来再赶紧低头忍住。
谢昭抬手把耷拉在她脸上的那朵小绸花摘下来,哄她说:“一会儿再睡,听话。”
身后,酸梅乌梅也惊醒过来了,两个人急急忙忙地下车叩首:“陛下恕罪!”
“没事,起吧。你们也辛苦,晚上都早点歇着。”皇帝和颜悦色地说完便抱着阿杳往行宫里去了。
进行宫的这一道,倒是一不小心就先如愿显了一把雪梨的身份。
藩王们和数位重臣都在后面随着。最前头,皇帝抱着阿杳、雪梨抱着阿沅,醒过神来的阿杳对刚才的场面很难为情,趴在皇帝肩头可怜兮兮地声讨:“娘你坏!你欺负我!我生气啦!”
雪梨和阿沅笑成一团,气得阿杳索性不看她了,一偏身,趴到皇帝另一个肩头上去了,小拳头捶着皇帝的背:“娘欺负我!父皇!娘欺负我!”
“好了好了,阿杳乖。”皇帝忍住了不跟雪梨一起笑,一边哄阿杳一边继续往前走。
他们后面,众人神色各异。笑看打闹的有,蹙眉摇头的更多。
藩王们和皇帝关系近,便随意些,看了此景直接各按各的心思安排。
五王谢明叫过长女,弯腰跟她说:“记得吗?那是平安帝姬,比你小一点,改天你去跟她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