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能随心所欲,他就想定季衡为皇后,然后一生不再封妃,他会珍惜他,爱护他,一同白头偕老,将来也葬在一处。
他这么想着,嘴里却说,“赵家的女儿,能够入宫的,无非是赵致雅,你也见过的,是个端庄的人;李阁老的孙女,朕想,他之后会无心送他孙女入宫的;平国公家里的孙女,徐轩有一个亲妹妹,只是才十一岁,还小,不过他有个堂妹,是庶女,有十四岁了,其他大臣家的女儿,堪坐后位的,朕还没怎么注意。不过,朕现在还是要稳一稳太后和赵家,赵家手里握着朕这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马,朕现在也拿他们没法子,所以,还是定赵家的女儿为后吧。现在朝中还在商议此事,再等一阵子,吴王之事完了,就宣立后之事,也正好借此开一恩科,选拔些人才上来。”
皇帝其实什么都想得明明白白透透彻彻了,季衡其实也早和皇帝讨论过了,其实他觉得皇帝要是要找一个爱着的人做皇后,也是可以的,只要再努力一点,但是皇帝根本就提也不提他十分喜欢谁或者打心眼里看上了谁。
季衡只好恭敬道,“皇上立了皇后,也就是成人了,可以亲政了。微臣在这里恭喜您。”
皇帝默默地看着他,又似乎是有些凄苦,将脸转开了,看了一阵马车壁,这马车做得结实,两人在里面说话,外面也听不到的。
他觉得胸中有点发闷,想要大吼一声发泄出来,不过最后还是只是化成一声理智的话语,“朕今日见了你的姐姐,深觉是个美貌而温婉的女子,等立了皇后,以后要纳后宫,朕就会亲自指你姐姐入宫,你告诉你的父母,让不要将她先许了人家。”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钝钝地痛,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他从小吃过太多苦,受过不少罪,但是这么不知所措找不到解决办法的钝痛,还是第一次缠上他。
季衡深吸了口气,又长出了口气,看向皇帝道,“皇上,微臣遵旨。但是我对皇上您的忠诚,与想让姐姐入宫是完全没有相干的。皇上,您还记得上一次吗,就是徐世子刺伤了微臣的脸。”
皇帝看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又有些难受,手指已经不由自主抚上了季衡的左脸,那里细看还是有点痕迹的。
季衡将他的手拿了下来,才继续说道,“当时皇上您来微臣家中看望我,其实当时微臣的三姐正在里间,她偷偷看到了您,所以,就对您心有所属了,她是姑娘家,自然不会说这些,但微臣哪里看不出来呢,今日也决计不是微臣和姐姐故意做出这一出,真是偶遇。皇上若是因为此事而误会了微臣,微臣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季衡的眼睛黑幽幽的,里面像是蒙着整个江南的绵绵春雨,皇帝被他最后那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话说得心里又酸又软,也要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最后长松了口气,说,“君卿,咱们之间,不需多说这些。朕明白的,朕没有乱想,也不会在此事上误会你。你当时看到你的三姐,你那么惊讶,之后本也是想直接带走朕,这些都不是作伪,朕决计不会误会你。”
季衡嘴里感激地道,“皇上能如此想,微臣也就放心了。”
虽然一脸感激,心里却有些发沉,原来皇帝是将当时情景什么都记在了心里,而且还反复琢磨了。
季衡前世有二十几年的经历,所以这一世十分老成,但是皇帝却是实实在在的十四岁少年,心里已经如此深沉,伴君如伴虎,果真如此。
季衡在皇帝跟前,是丝毫不敢大意了。
季衡庆幸一路无事,马车进了宫门,他也就放心了。
他想下马车转身回府,皇帝却拽着他的手,让他进宫陪自己说说话,他这几日累得脑仁儿疼,想放松放松。
于是季衡不敢推拒,就陪皇帝进宫了。
皇帝也不想去勤政殿的正殿里坐着处理政事,就回麒麟殿,靠坐在暖阁里的榻上,上面有着软枕,他舒服地靠在里面,要季衡陪自己一起看邸报。
邸报是由六部出,几乎一旬就会有一刊,是六部择选已经批复的奏章,将事情整理放上去,朝廷大事几乎都会出现在上面,不过,这上面写的,都是经过筛选的事情,朝廷想发出去的事情。
皇帝让季衡坐在他身边,他几乎是从季衡的身后搂住了他,两人看一本邸报。
这一期的邸报,季衡还没看过,这该是六部新送上来的。
季衡很不适应如此的姿势,看了两页,于是就主动说,“皇上,您不是说您脑仁儿疼吗,微臣给您揉一揉,好不好。”
皇帝一听,点头应了。
于是季衡顺利从他的身边让开,跪在皇帝身边,轻柔地为皇帝按揉起头上穴位来。
季衡的手上有着茧子,可不像皇帝身边的那些侍女,是一双柔荑,但是皇帝还是觉得十分舒服,就放下邸报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季衡身上是淡淡的熏衣香的味道,让他心内柔软。
季衡看皇帝要睡着了,就问,“皇上,要不,您睡一阵。”
皇帝觉得季衡是按揉地手发酸了,就伸手拿下了他的手,道,“朕不想睡,你也别揉了,给朕读这邸报吧。”
季衡只好应了,拿了邸报坐下来,皇帝这次没把他搂住了,再搂住,他现在气血走得快,得难堪不可。
这张榻得有一张大床那么大,所以皇帝脱了鞋尽量靠里面坐了,季衡就握着邸报坐在外面,然后就着后面一页读起来。
读了两句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