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产房里一切收拾妥当,夏日天亮得早,窗户外面天空已经亮起来了,又有鸟儿啾鸣,似是报喜一样地声音清脆动听,婉转歌唱。
皇帝也是两天多没睡了,以一种别扭的姿态趴在季衡的产床床头睡了过去。
房间里的宫人们不敢多看,不过心里谁都会想皇帝对小季大人情深意重,民间男子也没有这般陪在产床前的,能够在外面陪着就不错了,而皇帝却偏偏能够什么都不顾,不仅不嫌弃产房的污秽,还一直守在小季大人的身边,更是被迷怔住了一般地不肯挪动。
翁太医知道皇帝对待季衡之事上的痴傻,所以也不指望能够劝动他到别的房间去睡觉,故而在产房一切都井井有条之后,他便让人抬了一张贵妃榻来放在产床旁边,他亲自上前将皇帝摇醒了,皇帝其实也才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时候,因为他是皇帝,一般人注意不到他的年龄,他这时候懵懂地醒过来,看了季衡一眼又看翁太医,那茫然又带着些惊慌的神情,才显出了他真实的年纪来,这个年纪,在一般人家里,要是又是家里的小儿子的话,正是还会在母亲跟前撒娇的年纪,至少翁太医自己的小儿子便是如此,也是这个年纪了,但是为了躲懒就还能扑到他娘的怀里去。
皇帝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怎么了,君卿他……”
翁太医赶紧说道,“小季大人无事。只是微臣看皇上您这样蜷在这里睡于身体不利,微臣知道您不愿意离开此间,便准备了一张贵妃榻,您到榻上去躺一躺也好,不然等小季大人醒过来,您却累得病了,他恐怕又会难过自责而身体更不好了。”
皇帝又看了季衡一阵,这才慢慢起身来,因为实在是蜷得全身发麻了,根本站不起身,因为他身材高大,三个宫人上前才把他扶住了,然后把他扶到贵妃榻上去躺下,她们又赶紧端了水来为他擦脸擦手暖脚按摩,皇帝问翁太医,“君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翁太医便道,“小季大人他元气大伤,这般大睡一场才是好的。再说有微臣照顾,会喂他些吃食和汤药,这般睡下也无事。倒是皇上您,要吃些东西吗,您已经一天多未进饮食了,对身体是很不好。”
皇帝完全没有食欲,道,“朕吃不下,就这样罢。”
翁太医还想再说说三皇子殿下之事,没想到皇帝就朝季衡那边看着,慢慢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翁太医看他完全不问孩子的事,不由叹了口气,只好不说了。
许氏则是在更早时候就被翁太医劝去楼上睡觉去了,许氏虽然担心儿子,到底不像皇帝那般痴,她又记挂着杨麒儿,在得知季衡只是疲惫地睡过去了,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也就上了楼去照顾杨麒儿去了,因为太累,也就睡下了。
在经过两天的忙碌之后,兰芷楼里安静了下来,三皇子被安排在了产房不远的抱夏里,早就为他安排好的乳母开始照顾他,虽然三皇子在出生过程中受了苦,哭了几声之后也就闭了嘴,出生后一个时辰不到他就饿了,而且力气不小,喝了好一阵奶才心满意足,睡了过去。
皇帝虽然睡下了,但是很易惊醒,过程中惊醒了数次,每次都得起来再确认季衡无事,这才又到榻上去睡下。
季衡是在初十的傍晚醒来的,这时候,兰芷楼里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
皇帝睡了初九一个白天之后,也就理智回笼了,端坐在产房外的稍间里,将事情了解了个清清楚楚,他甚至还亲自去抱夏里看了三儿子一眼,三皇子殿下已经是白里透红的剔透漂亮小婴儿了,包裹在襁褓里,头发稀疏,眉毛淡得看不出来,眼睛紧闭着,小鼻子小嘴,被皇帝看着,他就动了动嘴巴,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乳母尤氏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抱着皇子,以为皇帝会抱一抱这个儿子,没想到皇帝只是说让他们好好照顾他,然后人就走了,尤氏自然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乳母,不是心胸狭隘善妒之人,但是到底会担心自己奶的皇子会不会受皇帝喜欢,看皇帝对着三皇子神色淡漠,她就十分担心起来,但却又不敢多想多说。
季衡醒过来,本就守在他身边发呆的皇帝自然是最先发现的,季衡微微蹙着眉头,眼睫毛轻颤,似乎是要醒但是又没力气睁开眼一样,皇帝坐在床边椅子上,赶紧用暖热的帕子又给他擦了擦脸,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道,“卿卿,是不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