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叶信芳站在拥挤的人群中, 抬头看到了院门上高悬的牌匾,上书:琉璋贡院。

这座考场不仅是院试的地点,也是举行乡试的地点。

门口分出了十二小队衙差,搭建起小型的帐篷,按照各个府分别进行初检,依旧是不准许带入任何除考引以外的东西,叶信芳察觉这次检验比府试时更加严格,衣服几乎全部脱光,连头发都散开接受检查。

初检完毕,照样是唱保,这次作保的廪生又增加了一位,刘俊彦差点因为作保费放弃院试,最后还是叶信芳借的银钱。

那考棚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小小的,窄窄的,十分破旧。

叶信芳等人因为名次原因,坐的位置都比较靠前,但以各府学子按照排名交相穿插的原因,三人之间并不相邻。

坐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听见不远处突然一声金属击打之声,似乎是云板,接着就听见大门沉闷的关闭声。

“闭门锁钥,静坐待卷!”

有衙差前来发放考试用品,叶信芳看了下,依旧是笔墨纸砚,论质量似乎比府试时的还要差一些,答卷仍然是那种红格子宣纸,却没有考题,叶信芳也没有询问,只先研好墨。

很快,他就看到数位衙差举着牌灯巡视全场,身后两位军士高举着一快大木板子,木板子上贴着考题,面向考生巡回展示。

考题一出来,考场上便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喧哗声。

“肃静!”跨刀军士拔出长刀,高声喝道。

考场又陷入一片沉静之中。

叶信芳也不去想考题的荒诞,赶忙将考题抄写在草稿纸上。

院试比较坑爹的是,草稿纸只发了两张,与此相对应的,每场的封卷钱只收一钱银子。

第一场一共有三道题,第一题照旧是帖经题,这是很常见的题型,就是古代填空题,给出首尾,空掉中间部分,这次考题出自《春秋》,没有太大的难度,但中间留白的地方太多了,考验记忆与书法。

另外两道题就是标准的八股题。

第二道题还算简单,题目是:君正莫不正。看着有点拗口,按照断句是:君正,莫不正。而它的意思是,如果为君者正直了,那么民众就没有不正直的。结合上下文语境,讲述的是君主如何教化民众。

叶信芳不过略加思索,就有了破题的思路。

而第三道题,简直坑爹之极,题目只有一个字:二。

叶信芳看到的时候也差点叫出声来,乍一看还以为主考官学政大人在骂考生们二呢。

但是古代科举考试是有教科书的,考题再难也都在四书五经之内。而一般来说,这类题目分为两种,长题和短题。长题是四书五经中选取一个长句作为题目,而短题选的是一个短句,比如“子曰”,这就是一个短题。

而这个单独的“二”字,真的是丧心病狂了。四书五经中出现“二”字的地方,真的不要太多了。也许出题人自己也知道过分了,就特意点出出自《论语》。

但《论语》中出现过“二”的地方有十四处,什么“周监于二代”、“赐也闻一以知二”……

叶信芳在十四处里面一个一个的排除,最后确定为哀公对答里面那一句:“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

因为这一个“二”,在大多数版本的断句中都是独立存在的。

而这句话联系上下文,说的是税收问题。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哀公向有若询问饥年解决之法,有若建议其施行十分之一的田税,哀公答道十分之二的税收都不够我用,如何能行十分之一。有若又答道,百姓富足,君主怎么会不足?百姓不足,君主跟谁去取得富足?

确定了题意,叶信芳回答起来也觉得不难了。

只发了两张草稿纸,抄题目已经用掉留半张,叶信芳只能在纸上写个提纲。这种草稿纸也是要回收的,并且还有要求必须要用楷书书写,为的是出现争议的是,让考官能够比对字迹。

不能在草稿纸上作答,叶信芳直接在答卷上填写,每一个字下笔之前都会仔细思考,字句斟酌,等到午饭之时,他才答了一题半。

又是一道金属敲击之声,陆陆续续有军士提着硕大的食盒进场,午饭是两个馒头和一碗清水。

馒头应该是才出锅不久,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口感一般。

古人说“七月流火”,本意是农历七月之后天气渐渐变凉,而此刻才七月出头,却依旧是炎热无比。

叶信芳考试的时候,不仅要想着下笔小心,还要时不时的擦汗,防止汗水低落在卷子上,污了卷面。

吃完午饭,摇了摇铃铛,便有军士上前带着他前去厕所。

一路上看到许多书生,有的嘴巴一张一合,低声自言自语,有的眉头紧锁,看着卷子神色木然,更有甚着,两眼通红,伏在案上痛哭不止。

“不要东张西望!”军士回头,冷冷开口。

叶信芳赶忙低下头跟在对方身后,还没有走进厕所,就闻到那种浓重的臭味。天气炎热,蝇蚊滋生,嗡嗡嗡的声音大老远就能听见,叶信芳有些同情那些靠近厕所的考生。

“我不考了,放我出去!”忽然一个考生大叫道。

叶信芳看了对方一眼,身形摇晃,脸色惨白,双眼无神,一脸的生无可恋。

很快就有军士上前制住对方,堵住他的嘴,匆匆的将他拖了出去。

考场里几千号人,只有那几个厕所,可想而知里面的场景是多么的令人发指,多待一秒钟都能逼死人,叶信芳因此就格外佩服那些军士们,他如厕时,对方也跟了进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别说捂鼻子了,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叶信芳庆幸自己不在厕号,而且是在吃完饭后如厕,不然估计会倒尽胃口。

下午时光匆匆过去,叶信芳将答卷最后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要补充之处后,便交卷离开。

一出考场,就看到坐在小板凳上,双眼看着地面,一脸怀疑人生的宋修之,而他身边站着的是书童墨染正在出口婆媳的劝说:“少爷,您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叶公子出来了自己知道回去。”

宋修之缓缓的摇了摇头。

叶信芳心下一暖,走过来,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