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等待
杜大山他们几个人坐上了车,眼瞅着前头马匹拉着车轱辘开始动了,杜芊芊突然想起来:“南子哥,等一下!”
季桂月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乱来,杜芊芊按了按她嫂子的手,让她放心,自己往前走了几步。
“先停一下!”南子同驾车的差役嘱咐了声,马车应声而停,“妹子,什么事?”
“南子哥,医馆那里银子够吗?要不要带些过去?”
一句话说得裴家婆媳俩脸色就又是变了一变,心疼裴华是一回事,可要自己往外掏银子就是另一回事了,柱子这里也在病中,也得花银子不是?
杜芊芊哪里可能动她俩那点银子的主意?她只担心银子不够,裴华那边的治疗受影响,还不等南子回答,继续道:“我回屋拿些来,你稍等一下。”
说完就要往自己院子里跑,而裴家婆媳俩随之神色一松快,放下心来,朱南坐在马车上,将站在车后的这些人的表情统统看在眼里,有这样的娘和嫂子真替华子哥心寒,可也为华子哥高兴,没喜欢错人,芊芊妹子的确是个好姑娘,忙叫住:“妹子,不用忙!县丞说了,华子哥一应的治疗费用都由官中出。你且放心,华子哥精神且好呢,在家里等着就成。”
前头的马被马鞭一抽,官中的马车,鞭子也普通的更好,胡麻杆经过长时间沤泡后剥下的皮做成鞭梢,手柄处刻一小凹槽结上一个小红线穗子系上,韧性极好,打在马身上清脆的一声“啪”,随即弹了开来,马儿吃疼,撒开蹄子往前奔了去。
身后杜家姑嫂、裴家婆媳四个人站着目送马车拐离了门口那条小径,两方都没有心情搭话,于是一声没吭各回各家。
苏岳已经抱着安安在杜家门口了,也看到、听到了刚刚的事情,自己来这吉安村,第一个熟悉的就是裴华了,别看年纪小,做事情极妥当,没少照应自己,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如何能不替他担忧?
谁都没料到好好的一个大寒,居然会发生这样揪心的事情。
季桂月自去收拾桌子,四块面饼上还留着四个人的牙印,可刚刚的欢声笑语却一去不回,抬头担心地看了杜芊芊一眼,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倒也还好。
见苏岳一直抱着安安,杜芊芊心里还是挺感激的,周围大人都一脸惊慌失措特别容易吓着小孩儿,幸亏苏先生心细,将安安抱在怀里,自己也表现得很镇定,安安才能仍然一派天真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丝毫没受影响。
“先生,松香面饼我多做了好几张,我给你包好,明早省得做饭了。”杜芊芊拿了干净的干荷叶,包了四块,递给苏岳。
苏岳接了过来,却没走,将面饼放到桌上,仍然抱着安安靠着桌子坐下:“我想留着等裴华回来,现在回去我也不放心。”
那边季桂月已经收拾好桌子,从苏岳怀里接过安安,“先生,明早学堂那里你也撂不开手,今儿晚上华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到家。这样吧,你先回去歇着,等他们一到家,我就让大山去学堂那里告诉你一声。”
这话也有道理,更重要的是苏岳发现杜大山跟着去了医馆,撇开安安不算,家里就只剩下季桂月和杜芊芊两人了,自己一个大男人晚上在这里呆着的确不方便,立即站起身:“也别麻烦大山两头跑了,明儿早上我自己过来瞧,我就先回去了。”
送走了苏岳,季桂月哄睡了安安,陪着杜芊芊一起坐着等。
“妹子,你也别太心急,南子不是说了吗?华子精神还好呢,情况也不能坏到什么地步去。”
南子哥肯定是挑好的说,精神还好着,那其他方面得糟糕成什么样儿才能让南子脸色那么难看?可嫂子也是一片好心安慰自己,杜芊芊只好点点头:“我没事儿。”
可是光坐着杜芊芊实在是没办法不去乱想,“嫂子,也不知道裴华哥这几天好好吃饭了不曾,说不定晚上还没吃呢,我去做些吃的去。”
家家户户过大寒节,裴华却一直忙着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还受伤了,季桂月想着心里就是一阵酸,好歹忍住了没在杜芊芊面前表现出来,“受了伤未必能吃得了白饭,你不如熬些粥或者炖些补血的汤来。”
杜芊芊眼圈儿却红了,嫂子的言下之意她明白,裴华受伤肯定流了不少的血,熬些补血的汤剂来比做一桌子好吃的菜更实在管用。
“哎呀,妹子,是嫂子我多嘴了,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也未必会……”季桂月说着说着自己也无法骗自己了,没有说到底就收了声,眼圈儿也红了。
姑嫂对着抹了一回眼泪,还是杜芊芊率先站起来,“嫂子,咱们也别这么着,起码性命无碍,我得抓紧着些了,别等裴华哥回来还让他饿着肚子。”
“对,嫂子给你打下手去。”季桂月也擦干了眼泪,跟着杜芊芊进了厨房。
幸好家里一应的补品随时备着,挑了十来颗最大最饱满的红枣,在铁锅里头炒至表面发黑,怕裴华受了伤嘴里吃太甜的发腻,只捏了几粒冰糖,加水与桂圆一起小火炖了,杜芊芊就守在灶膛旁,控制着灶膛底下火苗的大小,季桂月也搬了小杌子坐在杜芊芊旁边。
膛里的红色火苗映着杜芊芊侧脸,肤色本来就白,眼下更是添了一层苍白,通红的柴火也掩盖不了,虽然没有皱着眉头,但神情少有的凝重,总是微翘的嘴角也抿平成一条直线。
季桂月知道虽然面上不显,但此时的杜芊芊心里一定心急如焚,她也不说话去扰得她心烦,只静静坐着陪着,时不时帮忙增减柴火。
因为是控了小火慢熬,桂圆红枣茶在锅里发出微弱的“嘶嘶”水开的声音,和下面“噼啪”的柴火燃烧声衬得这个夜晚更加地静谧和难捱。
第235章 丧良心
“奶奶,我小叔怎么了?”柱子躺在床上,一床被子被垫在他的左腿下面,那个随着他往返医馆的小褥子此时正搭在这条腿上,身子其他地方都用被子掖得严严实实。
床旁的临时小桌子上几碗喝了一半的鸡汤早已经放凉。
裴大娘没吭声,眉头深锁,哭丧着脸,收拾桌子。
柱子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奶奶,小叔怎么了?”
裴大娘将刚抓到手里的几双筷子死命往桌子上一摔,一阵“霹雳哗啦”,筷子四散开来,有几根甚至被甩到了地上,裴大娘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柱子被吓得立马不敢问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奶奶。
“娘,你这是做什么?再吓着孩子!”李菊花坐到床沿边,摸了摸柱子的头,“你小叔当差的时候受了伤,奶奶不放心所以才哭了。”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柱子不知道他娘口中的受了伤到底是什么样的伤,能让奶奶伤心成这样,难道比自己的腿伤还严重吗?
“我这命啊,真是苦瓜水里泡着的,年纪轻轻守寡,到了这岁数,小儿子又出事,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裴大娘仍旧抹泪,想自己这辈子受了这许多的苦为什么老天爷还不放过她。
李菊花在一旁劝道:“娘啊,这华子还没到家呢,具体伤到哪儿了,伤得如何,不都不清楚呢吗?您老就在这里哭起来,不是咒华子呢吗?”
“你可莫哄我,要是伤得不重,何至于这时辰了南子来叫人?!”李大娘满脸的泪,擦都擦不过来,索性也不擦了,瘫坐在凳子上,“原指望着华子那么标致的人品,将小曼娶进门,咱们裴家也算是脱了穷胎了,现在全都白费了!全完了!”
李菊花将地上的筷子捡起来,收拾桌子上的碗和筷子,“我可哄你做什么?南子不说了吗?说华子精神还好呢,性命又无碍,能重到哪里去?南子同他情同手足,看到他受苦,一时着急也是有的。”
听了李菊花这一番话,裴大娘眨巴了几下眼睛停了哭,心里宽慰了好些,想了想,还是不对啊:“那怎么还要人抬呢?”
“伤到腿了呗。”李菊花一努嘴,“喏,柱子不也是抱着来回医馆的,这会子不也好好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