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婆婆挺节约,不过早在她入门没多久,公公就和她们两个新媳妇交代清楚了,家里得给小叔子预留一点钱,才不会以后紧张,她们都能理解。

“我天天听你婆婆骂建设、建来呢。”那人不知出于什么心,还挑事,“她咋就没骂你小叔呢?”

苏碧芳没忍住,离着对方远了一步:“做错了事,肯定要被骂,你看我婆婆不就不骂我吗?”还真别说,她渐渐地发觉,建设和建来两个,着实……挺欠骂,别说是婆婆了,有时她都来气。

就说上回,她要回娘家,婆婆事先给她和弟妹都准备了一篮子东西,建设还非得问婆婆:“妈,我拿这么多去,你不会生气吧?”婆婆没理他,他还越说越来劲,解释了半天什么难得和她回娘家,多拿点东西什么的,最后差点没烦得婆婆拿东西砸他。

至于建来,就像和丈夫一个模子画出来的——只是更迟钝点,还有点喜欢拍马屁,虽然总是拍到马腿上,他更厉害,直接说什么要不少拿点,气得弟妹追了他两圈,还好后头出了门,建来偷偷地从外头拿了东西给她和弟妹分了,这才知道,他早就托小叔在城里帮忙用山货和人换了点细粮,生怕妈不给,惹家里矛盾。

村里不少人受婆婆磋磨,新媳妇和婆婆过得好,反倒成了怪事,那人撇撇嘴:“行吧,就你们过得好。”

苏碧芳只是笑,没多说什么,家里可是有一根定海神针的,当然,她和婆婆也有处不来的时候、甚至也有生迟钝丈夫气的时候,只是公公虽然少说话,可却很敏感,总能及时发现,调中解决。

前两年,家里稍微宽松了些,公公和婆婆磨了几回,也开始给他们发零花钱,当然,公婆也留了一份,虽然不多,苏碧芳和弟妹偷偷说过,总觉得啊,这也算是当家了。

“碧芳,我隔壁村的嫂子,有个衣服,我带来了,想托你们补一补,中不中?”旁边一直听着的那人也凑来了,“就数你婆婆手艺好,我知道规矩!”

苏碧芳带回的缝纫机发挥起了作用,李秀芝的缝补手艺名声挺大,倒不是说多厉害,毕竟缝纫机缝出来就那效果,只是对方脑中总有巧思,同样是改衣服,不会改丑了,又不要得什么钱,只要点边角布或是粗粮,村里宽绰点的,都不吝啬花。

苏碧芳下意识一僵,眼神飘得有些远:“行,那晚点你把衣服给我,现在手脏。”

只是吧,他们家,手艺好的呢,其实倒不是婆婆……

第42章 年代文里的偏心爹(十三)~(完)

忙碌的一天一晃而过, 下工时苏碧芳手上已经捧着两身衣服,就在附近上工的弟妹朱珍珍比她结束得要早一些,正站在前头等她。

“珍珍,你怎么不先回去?”苏碧芳马上凑过去, 关心地挽住了对方的手,朱珍珍前段时间总是疲惫困乏,被李秀芝压着去找村医看了看,说是怀了, 最近肚子有些起来了,裴闹春还特地拿了点玉米找了队长, 托他排了个不用弯腰、费大力的工, 苏碧芳倒不嫉妒, 她怀孕时公公也是这么做的, 朱珍珍活结束得早,一般会先回去, 到邻居家把他们家裴竹一接回去,两个人自打成了妯娌,都是互相帮助,没什么芥蒂。

朱秀珍笑了笑:“我最近抱不动竹子了,早回去也做不了什么,干脆等你一起。”竹子是裴竹一的小名, 她看到了苏碧芳拿着的包裹,“又有人要补衣服吗?”家里有这么手艺,大家都受益了不少, 起码平日里纳鞋、缝衣的,从不缺边角布料。

“是啊,今天晚上回去又得麻烦……”苏碧芳说到这,不免压低了声音,生怕给别人听到。

“是啊,可惜我们俩笨手笨脚的,不懂那些花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长叹一口气。

缝纫机挺好学,哪怕是个笨人,学久了也会一点,可村里又有谁家的不会补衣服呢?能要他们家打出名气的,还是那些各式各样的巧心思,学得会技术,可学不会巧心思。

二人很快进了家,公公正坐在堂屋内抱着裴竹一,估计是刚从邻居家接回来,他哼着小调,哄着对方睡觉,裴竹一眼中有几分困倦,含着泪,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要刚进门的朱秀珍和苏碧芳不免蹑手蹑脚起来。

“抱去房里睡吧。”总算哄睡了孙子,裴闹春将裴竹一递给了苏碧芳,这孩子虽然爱哭,不过还算好哄。

“诶。”苏碧芳应了声,快速把孩子送了进去,她生了裴竹一后,实在是被搞得没有精力,想不再生,又怕外人说闲话、公婆不开心,就在她心里纠结的时候,婆婆特地来找了她,说话还硬邦邦的,说什么又不是母猪,非得下崽,苏碧芳懂得婆婆的意思,便安了心,好好地照顾小竹子。

李秀芝和裴闹春上工的地方离家里更近些,这两年外头风声鹊起,他们在村里感知不到,只晓得很多政策松动了许多,大队长特地去县里问了问,获得了隐约的暗示便传达给了大家,从去年开始,村中家家户户便开始搞起了养殖,只是规模不大,像是裴家,统共也只养了鸡鸭各六只并一只母猪,裴建设和裴建来每回下工,都会去山里打点猪草、挖点虫回来喂养。

“爸,我先去帮妈煮饭。”苏碧芳压着弟妹没让对方动,迅速地去了后厨,要给婆婆搭把手,她来到这,最庆幸的便是这点,她家里也有嫂子,妈妈总是将伙计都压在几个嫂子身上,也曾反复教育过她,告诉她嫁了人就不一样,得好好干活。

可裴家不一样,活大多被丢在了裴建设和裴建来的身上,但凡体力活,都轮不上她们几个娘子军,当然,按理来说,剩下的细致活都得归她们,可谁让这其中出了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呢?她们也就干些煮饭、收拾、洗衣的活计了。

“妈,我远远地就闻到香味了呢!今天晚上做什么呢?”苏碧芳凑到李秀芝身边,笑得眯了眼。

“能有什么,就是炒个鸡蛋,做个鱼汤,还俩个菜。”李秀芝硬邦邦地回答,可脸上却带着笑,“我都是随便煮的。”

“妈随便煮可比我们认真煮都要好吃!我和珍珍每回都说呢,怎么学都学不到妈的精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碧芳立刻夸奖。

“这荤腥啊,随便煮都好吃,以后多学学就好。”李秀芝应道,声音软了下来,“你来试试味道。”她从鱼鳃位置夹了块肉,往儿媳妇嘴里塞,事实上哪要试味道啊,东西吃起来什么样她还能不知道吗?可媳妇人乖,和她的臭儿子不一样!李秀芝是习惯性偏心了,只是对媳妇偏心,裴闹春便没拦着。

苏碧芳立刻做出惊叹表情:“妈,今天这鱼煮得正好,没有半点腥味!等等汤肯定鲜掉舌头。”往日里她会弄点给弟妹吃,丈夫重视两个弟弟,她也跟着重视,爱屋及乌,可弟妹怀孕,最近反应厉害,她不敢叫弟妹一起进厨房,也不敢让她吃这些。

“不过妈,我怕弟妹吃不惯呢。”她补充。

“没事。”李秀芝从下头拿了两个瓦罐出来,“我要建来去找二婶子讨了点咸菜,配这个止吐!”

“那就好。”苏碧芳又说,“爸这脑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要不是爸机灵,咱们哪能吃那么多鱼呢!”

“别夸他,再夸他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李秀芝心里美,每回有人夸裴闹春,她心里也开心。

裴闹春清楚的意识到,影响着这个家、乃至整个村庄的本质就是钱,说不好听了,为什么都要村子里大多人家哪怕成了婚都不分家,住在一起?哪是只因为养老,而是分开了,哪家都过不下去,没了长辈,孩子没人看顾、家家都有急用钱的年份,今年一家子为大哥花钱、明年一家子为小弟花钱,就像裴家,起房子、办婚事,不也是用了一家子的共同财富吗?若是分开,就这穷困状况,日子是真得咬牙过。

他去找大队长开了介绍信,糊弄着对方说是要去城里和儿子老师谈一谈,到城里后,他四处找着商机,裴闹春发现,即使在这样的年代背景下,依旧有脑子灵活的人找到了出路,像是隔壁村的那个砖瓦厂,说是归属县里,实际却是村里的,借着周围土质和技术的方便,同县城里签了约,挂靠罢了,物资急缺的年代,有时连棉票、肉票都能搞出打折对换的事情,可想而知,县里是默许甚至支持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他到了大队长家——所幸原身不爱说话,在村里一向有老实、可靠的名声,不至于像是什么二流子之类的人物,说啥大家都不当一回事,裴闹春用简单的语言告诉大队长,他在学校里头,听见有外头来的人聊天,说隔壁市有个村,特有钱,他们村里和供销社签了合约,说是给供销社开畜牧场,便在村子旁边圈了块地,养鸡养鸭养猪,听说做得红火,工分都能值两块钱呢!逢年过节还杀猪吃。

裴闹春搓着手对大队长说:“队长,你看咱们村子,旁边有山,到处有水的,我们能不能搞搞这些?不管是收点山货还是养点鱼不都挺好的吗,年底我们自个儿也能吃。”他不忘抛出诱饵,“上回我听队长你大会的时候说了,咱们村子就是这个产量比不过隔壁几个村子,要你丢脸了,你说我们整整这个,是不是上头会表扬你呀?”

他清楚地看到大队长眼底情绪的涌动,这年头穷,谁不想多点收入、多点东西呢?更别说大队长还指望能往公社上升一升,或者受个表彰呢!

当然,他也没再多说,只是表达了一番他们现在一家子开销多,村里家家户户没个家底的状况,而后便直接离开。

没多久,大队长就开了大会,说他和供销社、公社签了合约,要成立个养鱼场,他没居功,还当场表扬了裴闹春,要众人都知道他有份提建议,只听说这年底有可能能分鱼、和供销社合作可以买点内部货,众人就心急火燎,立刻干了起来。

几年下来,别的不说,这家家户户有鱼吃可不再是空话,他们的工分去年也已经直接涨到了两块八,算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村子,也让村子里的小伙、小姑娘成为了近来村庄间的择偶首选。

在堂屋那,朱珍珍正坐在公公旁,看着公公把那衣服翻来覆去:“嫂子说,里头这布料是给咱们的。”她眼神里全是羡慕,她出生在外村,家里穷,从小就学会了计较,也是到了裴家,才在众人的关心下,慢慢扭了性子,渐渐地和丈夫像了起来,总是犯傻。

“成,我那身衣服快做好了,刚好有空。”裴闹春点了点头,他现在可专业,“这衣服两个破口的地方,我等等给她整点图案上去。”裴建成长得好,在中专读书,见的人也多,裴闹春替他做了两身精神衣服,他帮忙搭着线,拉来了不少人在家里做衣服,像是这回接的这单,是做仿军装的,特地给了军绿色的布料,是直接给的肉票做报酬。

“爸,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朱珍珍依旧记得,她刚进家门的时候,总觉得和公公有距离感,她和丈夫虽然有新被子,可两人都挺爱惜,还是收起来翻了旧的出来盖,结果那旧被子许是缝补多次、洗了太多次了,格外薄,不知是怎么地就破了,她那时候还没针线,又不敢告诉婆婆,偷着哭了一次,撞见的裴建来被吓了一跳,先是告诉她,婆婆不会生气,又拉着她直接去找了公公。

开始朱珍珍还没反应过来,便目瞪口呆地看着丈夫将破被子递给了公公,挨了公公两下打后,公公便坐在房间的缝纫机边,格外专业地边踩边移,一下缝补好了,顺带还给他们开口缝了好几枝簇拥在一起的简笔梅花,修饰掉了那缝补痕迹,手摸上去,丝毫不觉得扎。

裴闹春被夸奖没开心,只是身子一僵。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这年代的缝纫机是好学,可用缝纫机绣花却是门技术,李秀芝虽能天天缝东西,可这手缝伤眼睛得很,尤其是在暗灯下,哪像用机器这么简便?他忍着内心的羞耻教了好多回,可这几人就是学不会,她们只能把针脚缝平齐,却不知道发散思维,比如破了的口,如何遮掩,大了的衣服怎么改得修饰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