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该轮到崔老道当值。他在后殿守着王三奶奶,垂头丧气,成天发愁,如果他人在外头,怎么都好说,下洼拾柴、偷鸡摸狗,不担心吃不上饭,可是守在后殿,十天半月见不到一个进来烧香许愿的,西北风都没处喝去,一年下来,岂不饿死在这儿?

还得说崔老道主意多,他想来想去,想出一个法子。他寻思前边各殿香火极盛,皆因有灵有应。当真有灵有应吗?那也未必,不管你许什么愿,成了是有灵有应,不成告诉你是行善不够,可见灵与不灵全在其次,主要那个年头迷信的人多,托神附鬼,信什么的都有。你看前殿的韦陀,倒与别处的韦陀不同,泥像两手空空,怀中没有降魔杵。没了降魔杵的韦陀,还能叫韦陀吗?有人说是韦陀的降魔杵镇住了海眼,韦陀坐在上边,保佑这一方不发大水。这么一个民间传说,居然也让许多善男信女当真了。倘有王三奶奶显圣,还愁没人进来烧香?

崔老道有心让王三奶奶显圣,转天闹了一出。不到晌午,庙门前乱成一团。有个拉车的堵住庙门,扯开破锣嗓子,冲庙中乱喊。声称有个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穿一件月白襟大褂,青裤子裹腿,七十来岁,身子骨还挺硬朗的,一大早叫了他的车,到庙里烧头香,说好了出来给他五大枚,可是这个老太太进了庙,到晌午还没出来。一家老小还等他挣了车钱,回家买棒子面儿,拉车的等不起,在庙门前嚷嚷开了,引来好多看热闹儿的围观。庙里住持老道出来,问明白是怎么回事,说那可奇怪了,一早起来到现在,他都在庙里,没见到有这么个老太太进来烧香。拉车的舍不得那五大枚,借链子锁上车,进到庙中找人。看热闹儿的人们起哄,也都跟了进去。前殿没有,正殿没有,两旁的配殿也没有。找到后殿,拉车的一眼认出坐他车的老太太,月白襟大褂、青裤子裹腿,正是后殿这位。进来看热闹儿的全傻了,这可不是人,而是王三奶奶的泥胎,泥胎前边还摆了十枚铜钱。拉车的一见,一下子跪倒在地,磕头如同捣蒜,口称:“王三奶奶显圣,可怜咱们穷人,说好给五大枚,却赏了十大枚!”

当然,这全是崔老道一手安排,他找来个拉车的,在庙门前闹了这么一出。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河东河西。四面八方的善男信女争相赶来烧香,捐钱献物的不计其数,都说王三奶奶显圣了,有求必应。

可是烧香求神,必是有所求,谁知道后殿王三奶奶管什么呀?崔老道看见殿内有一张射天弓,他灵机一动,告诉善男信女,王三奶奶是位护子娘娘,后殿有射天狗的弓箭。过去有句迷信的话——“吓走天狗,子孙进来”。民间迷信,以为两口子没孩子,是天狗挡住了下界投胎的小孩,必须用弓箭往天上射,吓走天狗,才有子孙后代。又传天狗钻烟囱,吓唬小孩,容易给小孩子的魂儿吓掉了。凡是夫妻两个烧香求子,或是家中孩子有灾,给过香火钱,请出崔老道,让他装模作样,往天上射三箭。

崔老道借王三奶奶显圣,在后殿射天狗,敛了不少钱财。要说过去的人迷信,信神仙必定信命,当然有不少人找崔老道算命,都说他算得准。崔老道也是会说:“你问什么是命?提前告诉你没用,你活在当中又看不见,过后你看明白了也来不及了,才悟得出这叫命!”

揭完崔老道的底,再说小半拉子怎么去算命。他以为崔老道乃当世真人,不远千里跑去找崔老道问命。崔老道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你梦见龙王爷请你吃鱼,这个福分不小,命中造化不是一般人有得了的。你的八字也好,八月十八生辰,赶上八字有马骑,该有封王拜将乃至于坐殿的命,何不去行伍之中寻个出身?”

他可不知道,以往那个年头,算命的都这么说,看人下菜碟儿,你穷他让你去从军,说你有“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的命。凡是行伍出身,无不是在刀枪丛中九死一生,只要能活下来,没有当不了官的。当了官以为算命的话准,岂知让他这话坑了的人,可都成了枉死鬼。崔老道算命那全是胡算,借王三奶奶显圣招摇撞骗,替求子的人家射天狗聚敛钱财。白半拉这个人一向没有主见,耳根子太软,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而且非常之迷信,吃亏上当全是打这儿来的,他真信了崔老道的话了,以为自己有坐殿的命,一心封王拜将。他把祖上传下的《陵谱》给了瞎老义,投军奔他的前程去了。正赶上战争年代,数不清有多少次出生入死。后来打到塔山,塔山没有塔,也不是山,但是地名中有个塔字,犯了地名儿。可能是他只吃了半条鱼,到了塔山过不去了,炸掉了一条腿。他以为这是命,经常念叨他只吃了半条鱼,龙王爷给他指的路只能走到一半。因为他总这么说,认识的人都叫他“白半拉”,还为此挨过批斗蹲过牛棚。他是在1966年去世,到了他儿子白旗那辈儿,去到北大荒戍边,也不是吃倒斗这碗饭的。

白家先祖之前得到一卷古书,应了“遇虎而开”四个字,传下二百余年,仍不知“有龙则兴”应在何处。结果又让崔老道说对了——你裹在当中看不见,过后看明白也迟了,这不是命是什么?

第二章 会鼓的宝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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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北京城倒腾古董的分为四大块,东西两处鬼市儿,又叫晓市子,一个在崇文门,一个在宣武门,三更开五更散,两百年来一直如此,净是来路不正鱼目混珠的东西,有好东西也要不上价儿。再有两处,一个在琉璃厂,兴起于两朝之前。另一个是后来居上的潘家园旧货市场,要说到水深,还得是潘家园。

当时,在潘家园买卖古董、收赃贩赃的,可以说王八兔子大眼儿贼什么人都有,摆地摊儿卖撂跤货的是多,手上有真东西的可也不少。我和胖子胡打乱撞,挂起摸金符,吃上了倒斗这碗饭。如今在潘家园提起我来,大小也是个字号。

那一天,瞎老义来访我。按辈分说,我还得叫他一声师叔。他找到我,交给我一个大包袱,里边包了金刚伞、朱砂碗、飞虎爪、打神鞭、黑驴蹄子、水火衣、鼠皮袄、吉莫靴、发丘印、乾坤袋,还有一卷《陵谱》。我听瞎老义说,打神鞭、朱砂碗、金刚伞、乾坤袋、飞虎爪、水火衣乃是他恩师所传,那是倒斗之人穿衣吃饭的全套家伙。他这些东西,旁人要去没用,落在挂了摸金符的人手上,才是物归其主。

我原以为瞎老义是念香火之情,怎知他不是白给我的。他眼神不行,又上了年纪,足硬手钝,日子过不下去了,指望我出去得了东西,分给他一半。其实他不这么说,我也不会亏了他,但是从棺材山出来以后,我已经不再倒斗了。据我所知,摸金发丘起于后汉,挂符称校尉,背印称天官,皆有寻龙之术。说到寻龙,什么是龙?龙者,能幽能冥,可巨可细,上升于天,下潜于渊。有人觉得那叫胡扯,谁见过龙?别人看不出来,摸金校尉能看出来。所谓寻龙,指的是通过相形度势、观山望气来寻找龙脉龙穴,寻龙诀有云“大道龙行率有真,星峰磊落是龙身,四肢分出四世界,日月下照为山形!”摸金符是摸金校尉寻龙倒斗护身之物,没有摸金符,称不上摸金校尉。摸金校尉挂符寻龙,盗墓取宝以济天下。祖师爷立下的规矩,摸金校尉有两大忌,一不走单,二不传内。不挂符则可,挂了摸金符,敢不信这两大忌?

你听这头一忌,不是鸡鸣灯灭不摸金,而是忌讳落单,不论你有多大能耐,犯了这一忌,到头来没一个是有好下场的!据说发丘寻龙印毁于明代,我不知瞎老义拿来这个东西是真是伪,而摸金符传到后世仅存三枚,到了清朝末年,又落在张三太爷手中,他一人挂三符,那也是不敢让摸金符分开。张三太爷又有四个徒弟,摸金符传给了其中三个人,并且传下一句话——合则生、分则死。他们几个人不信张三太爷这番话,结果全土了点儿了。

当初我迫于无奈才去倒斗,我可不是掉下河喊救命,上了岸又哭包袱的人,腿儿没长在别人身上,路全是自己走的,不必说后悔二字,但是倒斗这个行当,吃苦受累不说,担这么大的风险,仅为了死人身边一件半件的明器,我越想越觉得不值,明器再值钱,总不如人命值钱。世人皆说盗墓取宝能发横财,那是老时年间的话了,到如今火箭都上天了,干些个偷鸡摸狗的勾当,几时是了?再说难听点儿,倒斗损阴德,甭管你是为了中饱私囊,还是周济贫苦,怎么说也是拿死人的东西换钱。死人的东西不好拿,古墓中的奇珍异宝一旦重见天日,必定会引来无数明争暗斗,为之送命的人,可都要算在摸金校尉头上。因此说倒斗扒坟这碗饭,吃不了一辈子,我已经下定决心远走高飞。

瞎老义不以为然:“虎不离山,龙不离渊,远走高飞,谈何容易!”

他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是铁了心要走,我将我手上的本钱全给了瞎老义,他嫌不够我也没有了。

当天夜里,我约上胖子和大金牙,来到东四一个小饭馆。黑天半夜没什么可吃的,仅有揪面片疙瘩汤。三个人进去坐下,我把经过给他们说了一遍。

大金牙说:“胡爷这个买卖做得不亏,你还别不信命,可见是命中注定,该你吃倒斗扒坟这碗饭,要不这些东西也不会落到你手上!”

我说:“我换来打神鞭、朱砂碗、金刚伞、水火衣,可不是为了去倒斗,我是舍不得祖师爷传下的东西。你们俩不必担心,我如今虽然镚子儿没有,但我全想好了,出去之后,咱哥儿仨也不能不吃不喝,买卖还得做啊。不熟的行当又不能干,想来想去只能当二道贩子。干别的不成,干这个我可熟门熟路。鬼市儿上真有手艺绝的老师傅,做出来的佛头几乎以假乱真,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你抱来一个佛头,让二三十个行家不错眼珠儿地盯着看上十天半月,照样吃不准这佛头是不是真的,不怕不开张,卖出去一个够吃半年。不过有这路绝活儿的老师傅也不好找了,我还得访去,那也好过到深山老林中掏古墓不是?”

胖子说:“卖出去一个够吃半年,那还说什么?俩横一竖——干!”

大金牙急了:“哎哟二位爷,你们可别怪我大金牙说话不中听,卖出去一个是够吃半年,那也得看吃什么不是,够吃半年疙瘩汤可不成,简直了!胡爷你还别嫌我絮叨,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天胡吃闷睡到处混,要真结识几个有来头的也行,结果是越活越抽抽儿,你倒什么不好,倒些个撂跤货,不是给祖师爷脸上抹黑吗?不让你吃个大亏,把家底儿折腾光了,你也不知道肝儿颤!我也不跟你嚼舌头了,你坐住了好好想想,别让我大金牙那点儿吐沫星子全打了水漂儿!”

他又对胖子说:“胖爷,你别光顾了喝疙瘩汤,你也说两句啊!”

胖子说:“他又胡主张,将来怕连疙瘩汤也喝不上了,我还不趁现在多对付两碗?”

大金牙说:“再来两碗疙瘩汤?你太想得开了,换成我,我可喝不下去。”

胖子说:“疙瘩汤还不管够?凭什么呀?凭先进?”

大金牙见胖子不接他的话,碰了一鼻子灰,转过头来又跟我掰扯。

我说:“你费了半天唾沫到底要说什么?不还是让我倒斗去?”

大金牙说:“不是,你堂堂摸金校尉,出去卖撂跤货,有脸往外说?你对得起祖师爷吗?摸金校尉手上没真东西还成?你光有摸金符不成,要挣大钱还是得有真东西,不必贪多,手上有一两件真东西,往后绝对可以打开财路!”

我和胖子知道大金牙不是个好鸟儿,成天梳个油光的大背头,一口京腔儿美国调儿,鸟儿不大,架子不小,挺会摆谱儿,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可干他这一行,别人卖孩子哭瞎眼的钱他都敢挣!他这样的买卖人,用得上你朝前,用不上你朝后,平时光会拿嘴对付。但他这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撂跤货”属于行话,比方说买主得了这件东西,如同让人撂了一跤,比喻买打了眼,栽个大跟头。市面儿上常见的“撂跤货”,对付外行人还成,你指望扎蛤蟆发大财,非有绝的不可。

古董不同于别的行当,当面银子对面钱,全凭眼力和见识,过后发觉吃亏上当,只能认栽。按这一行的规矩,当面分真伪,过后一概不论,说白了这叫“胳膊折在袖口里”,栽不起跟头,趁早别趟这浑水。在潘家园卖“撂跤货”容易,我挂了摸金符,手上的东西有谁敢说不真?但是出去之后,不凭真东西不成,不是说不能卖“撂跤货”,可至少要有一两件拿得出手的东西当幌子,否则难以立足。

大金牙说:“你们二位听我一次,不是说去倒斗,出去走一趟,收上几件刚出土的玩意儿,说成摸金校尉倒斗倒出来的,本钱我大金牙出,挣了钱不论多少,咱哥儿仨是三一三十一,怎么样?胡爷胖爷你们二位全是痛快人,给句话吧,成与不成,一言而决!”

我和胖子是屁股闲不住,到处冒一头,听大金牙说的也是条道儿,不可能不动心,问题是真东西不好找,不掏老坟,哪儿来的真东西?

恰好关中有个马老娃子,前不久托人捎来口信,声称在岭上捡了宝。包括大金牙在内,我们都没见过马老娃子,不知这话可不可信。

大金牙说要收真东西,非去关中不可。陕西自古是帝王之宅,周以龙兴,秦以虎据,自两汉以来,皆称关中。那地方古墓多,盗墓的也多,不过古墓再多,毕竟没有盗墓的人多。尤其在穷乡僻壤,十年九不收,秦汉两朝以来,盗墓成风。盗挖了那么多年,没有一座古墓上没有盗洞,多的都有上百个,快挖成筛子了,再没可盗的东西。当地老百姓好不容易吃上这碗饭,舍不得放下,穷急生计,索性造上假了,手艺世代相传,造得东西以假乱真。你稍有疏忽,不但捡不来便宜,还有可能吃亏上当。

好在大金牙鼻子好使,他不用上眼,拿鼻子闻也闻得出来,而且他找得到大买主儿,老俗话说得好“货到地头儿死”,有下家儿的才叫买卖。三个人合计了一番,决定再去关中走一趟,寻一两件真东西,往后好扎蛤蟆。

按黄历,四天之后是个好日子——宜出行。到了那天,我和胖子、大金牙一同奔了关中。倒斗的行头我们从没离过身,出去做买卖全指这个唬人。三个人先到西安,不愧为古都,讲看,八百里秦川黄土飞扬,有的是名胜古迹。讲吃,要吃饺子德发长,要吃泡馍同盛祥,真可谓应有尽有。不过跑地皮在这儿可不成,还得往偏僻的地方走。我们在西安逛了半天,又搭上长途车,出咸阳,过了岐山,再往西去,尽是绵延起伏的山岭。山势有如苍龙,雄临旷野,威严肃杀,形同一座座龙楼宝殿。

2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挨家挨户乱串不成,收东西得找当地钻土窑儿的。按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龙楼宝殿般的大山前边,一条土沟叫“殿门口”,稀稀落落住了几十户人家。别看人少,古墓非常之多,散落在民间的明器不少,老乡炕头上全是宝。而这殿门口,又有个马老娃子,早年钻过土窑儿,经常跟古董贩子打交道。仨人一路找过去,行至天色将黑,见到了马老娃子。六十多岁一个老头儿,脸比羊肝还紫,有撮山羊胡子。他们这儿叫马娃子的多了,放羊娃子没大号,上了岁数也不改称呼,顶多加个“老”字。马老娃子见是京城来的人,他远接高迎,带路进屋,下了面条给我们吃。他自称以画年画为生,忙活一年,到年前卖这么十几二十天,全年的吃喝大多从画上来。马老娃子门神画得好,一屋子门神,大红大绿,进来人都没落脚的地方。

不一会儿,马老娃子端上面来,一人给盛了一大碗。胖子狼吞虎咽,三口两口吃完了一抹嘴,转头对大金牙说:“大老远跑到这穷山沟子来,累得脚底下拌蒜掰不开镊子了,可不是为了吃面条来的,你说你平时不是挺能侃的吗?端上饭碗怎么变成了没嘴儿葫芦?麻溜儿的,快问问马老娃子,他们这儿有没有好东西?”

我进屋之后四处打量,马老娃子也是够穷的,屋中没多余的东西,全是门神年画,没等大金牙开口,我先问马老娃子:“我看您老画的门神,不仅有常见的尉迟恭和秦叔宝,居然还有驴!门上贴两头黑驴,那是什么风俗?”

按以往的迷信传说来讲,僵尸扑住活人,听到黑驴叫才会放开,所以倒斗之人要带“黑驴蹄子”。我光听说王八咬人,不听到驴叫不放口,不知僵尸怕驴叫这么个传说,是不是打这儿来的。不过在民间传说之中,驴头将军可以降妖除怪,过去经常发生干旱,闹旱魃的地方,常有驴头将军庙,一般是小庙,香火也不旺,东北西北二地迷信的多,可没见过有人拿驴来当门神。

关中年画常见的内容,要么是门神、灶神,花脸有方相、净脸有方弼,要么是刘海戏金蟾、王小儿抱大鱼,要么是福禄寿三星,还有仓神和牛马王。牛马王保佑五谷丰登,那也说得过去,可是马老娃子一屋子年画,竟有许多黑驴。简直不能细琢磨,门上画两头黑驴,那成什么了,住一屋子驴?

马老娃子长在穷山沟子,当地那些个迷信的民间传说,可全在他肚子里,他说殿门口这地方风俗古怪,画上黑驴挡门,那是为了不让死人进来,关中水土坚厚,埋下几百年的死人,百年成凶,千年为煞,全身生出长毛,白天躲在坟穴之中,半夜出去吃人,这叫“披毛煞”!

胖子说:“马老娃子你别跟我来这出儿,我还真不信了,埋在殿门口的死人,不也是吃了一辈子棒子面儿饽饽的土主儿吗?那还能鼓捣出什么花花肠子来?”

大金牙听出马老娃子还有下文,对我们连使眼色。

我点头会意,又给马老娃子递了支烟,让他接着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