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非凉无动于衷,一双暗涌的眼剐着黎梨。
黎梨垂下眼皮,自知理亏,表现得知错就改,诚心诚意的态度。
忽然他走进问:“还能走?”
这语气……
幸灾乐祸意味浓厚。
黎梨一瞪眼,气道:“我又没截肢。”
“很快截肢都没用。”
“……”
周非凉带人去了医院。
期间她藏着掖着不给他看伤口,他也懒得看,穿那种裙子不咬她咬谁?
“他真有艾滋?”黎梨心下虽有准备,但真碰上这事还是发憷。
周非凉充耳不闻,仿佛她不是个活物,径直带到医生办公桌前,让死亡般的沉默气氛在她周遭蔓延,让她自己品。
黎梨:“……”
身为缉毒警,她当然想过有一天可能身处险境,但没想到这一天发生的这么突然。
她一时有些怔,安静坐在椅子上,不作声。
周非凉不知道来前是否又去了海边,浑身凉凉的,一身白衣,休闲又禅意的样子,靠在沙发中时挽起的袖口露出刺青线条,安静无声气氛下,黎梨无意的瞥到他纹身图案,发现可能是一尊佛像,露出来的部分竟是莲台。
她嘴角忽然上扬,瞥着他迎上来的坦荡视线,不由呛声:“你竟然信佛。”
“竟然?”他重复她话,显然不解她意思。
黎梨说:“坊间都说你手段残忍,两个亲哥都被你踢出权利中心,对下也严苛,你这样的男人手上没几件不见光的事,我都不信。”
“所以信佛。”周非凉看着她,“要问心无愧,就得背负一些东西。”
“佛是你的东西?”
“佛是东西,佛也可以是你。”
“……”黎梨惊奇一笑,觉得这话好像告白,但不敢厚着脸皮这么去说。
她有自知之明。
然而她沉默了,周非凉却追问,“你应该有很多话问我。”
“我问你就敢答吗?”她眸光铮铮看他。
周非凉说:“看你要问什么。”
“你害过人吗?”她真觉得疯了,因为一次“中招”情绪失控直接跟嫌疑人对峙,恐怕艾滋还没来袭,她就先玩完。
黎梨眸光笑着,不得不英勇就义的样子。
周非凉眸色渐沉,对她坦白,“害过。”
……
黎梨心如死灰。
医生给她用了阻断药,在黄金72小时内及时进行阻断,并且连续服用28天,中途不得减药停药,待28天空窗期后到医院检查,结果呈阴性她就侥幸逃过一劫,这一口就是虚惊一场。
如果呈阳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场“战争”……
现在,黎梨不想提以后的事。
也没什么精力提。
阻断药吃下后,很快出现副作用。
没完没了低烧和头痛,身体疼,呕吐,她在浑浑噩噩的意识中不知为什么想到以前在警校时听到的一个故事。
是上上上届的师兄,三十多岁成家老婆当年就怀了孩子,在做准爸爸的那个月,他出外勤抓捕一名毒贩时,被对方鲜血溅到自己伤口,结果一时大意,没及时阻断,一个月后就成了hiv感染者。
其实成为感染者并不可怕,现在医疗发达,艾滋已成为可控慢性病。
但人言可畏。
很快妻子打掉孩子离婚,师兄孤独半生,最后车祸身亡。
想想做警察有一万种的死法,癌症,车祸,因公牺牲等,但都不及最可怕的那一种。
死于自己人手上。
师兄何尝不是死于“自己人”,他的妻子?
……
黎梨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很不争气的啜泣。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以后和他重逢,不管什么场面,首先跟他说对不起。
她当时太小了,不知道爱是什么,挥霍他对她的好,却没有体谅过他。
不记他生日,不记他喜好,不记他吃海鲜会过敏的事……